在她的計劃里,她以為自己許出如此豐厚的報酬,他會答應(yīng)的。那真的不是一筆小錢了。畢竟錢是好東西,誰不喜歡。貴為總督府公子的顧景鴻,不也是為了自家的錢,才鍥而不舍地想要娶自己的嗎?
沒有想到,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拒絕了。
行,這可以理解,畢竟是件同時開罪顧家和自己父親的事。
在生意場上,砝碼不夠,那就加。
照她對男人的理解,這世上的絕大多數(shù)男人,要么貪財,要么好色。這個聶載沉,想來也逃不出這個定律。
白錦繡自然不敢把自己和絕代佳人相提并論,但她對自己的美貌向來是很自負的,于是不甘之下,腦子一熱,一個咬牙就脫口說出那樣的話。
他難道不該動心嗎?
她沒有想到,竟是如此的結(jié)果。
他看不上!竟然看不上!
他敢看不上自己?
她頓時惱羞成怒,連帶著的失望、委屈和不甘,爭先恐后地涌上了心頭。
忽然,仿佛有只小飛蟲隨了大風撲進她的眼睛里。她眨了下眼,眼淚立刻掉落,滾到面頰上,瞬間就被大風給吹飛了。
她再也忍不住,趴下去捂住臉,哭了起來。
她起先哭得細聲細氣的,不愿驚動前頭的那個人。但很快,兩只肩膀就開始抽動。
聶載沉雖然把車開得飛快,但后座白家小姐的動靜,卻沒有逃過他的注意力。
她竟哭了起來,看起來哭得還很傷心?
他慢慢地放緩速度,最后停了下來,轉(zhuǎn)頭偷偷地看她一眼。她還埋臉在裙子里。
他想叫她別哭,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才好。
“白小姐……你別哭了……”
最后他只能這樣低聲地勸。
“你干嘛開那么快?害得蟲子都飛進我眼睛了!”
白錦繡緊緊地捂住臉,哽咽著斥他。
聶載沉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么就開得那么快,頓時慌了:“蟲子還在嗎?我看看……”
他朝她伸出了手,忽然又覺得不妥,停住了。
“不用你管!已經(jīng)出來了!”她嚷道。
聶載沉松了口氣,急忙縮回手,繼續(xù)看著她哭。
“你看不起我……”
白錦繡手心依舊捂面,聲音一抽一抽的。
“不是不是!” 聶載沉急忙否認。
“那你為什么——”
白錦繡脫口而出,話說一半,卻連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停頓了一下,哭得更加傷心,簡直要撞氣了。
聶載沉沉默了片刻,小聲地說:“白小姐,你別哭了,你也別誤會,我真的沒有看不起你。我看令尊對你很好,也不像是不講道理的人,你為什么不好好和他說……”
“我已經(jīng)和他好好說過了!你又知道什么!”
他話音未落,就被她打斷。
白錦繡也一下坐了起來,手指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淚痕。
“要是一般的事,我爹他自然由著我,但這事不一樣!顧景鴻不是個簡單的人!他知道我爹最看重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爹是怎樣的人?他要是你能想象的,他能坐穩(wěn)今天這樣的地位?他對我大哥不好嗎?當初我哥想娶的人不是嫂子,就是我爹強迫他娶的,就因為很久以前兩家有過婚約,爹要在別人面前維護他信守諾言的名聲!我也是一樣!事關(guān)白家,他對我再好,他也不會聽我的!”
聶載沉再次沉默了下去。
“我再問你一遍,這個忙,你到底幫不幫?”
白錦繡終于哭完了,眼睛紅紅地看著他。
聶載沉開始氣短冒汗,不敢和她對望,轉(zhuǎn)過去臉。
“白小姐,別的事情,無論是什么,要是能幫,我一定會幫。但白老爺對我不薄,這樣的事,我真的沒法答應(yīng)你。”
他終于艱難地說完,等著她繼續(xù)哭泣,或者生氣再罵自己。等了一會兒,卻始終不見動靜。
他小心地看向她。
白小姐的眼睛還是紅紅的,眼皮子略略帶腫,因為剛才的哭泣,幾縷鬢發(fā)凌亂地粘在她帶著淚痕的漂亮面龐上,顯得分外可憐。
“聶載沉,我都這樣求你了,你真連這么點事也不答應(yīng)?”
聶載沉的心一軟,差點就要點頭了,臨松口的一剎那,理智又將他壓了下去。
他眺望了一眼遠處變得濃重的暮色,道:“白小姐,真的不早了,我送你回吧。”說完不待她答,立刻轉(zhuǎn)身,發(fā)動了汽車。
這一路回來,后座上的白小姐再沒有說半句話,安靜得異乎尋常。聶載沉覺得她應(yīng)該是對自己死了心了,不會再逼迫他做這種荒唐事了。這讓他如釋重負,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底仿佛又有點空蕩蕩的。
汽車在守門士兵的注目下從城門通過,回到白家附近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隔著兩條街,就能見到白家宅子前頭的那片輝煌燈火,喧鬧之聲,也隨風陣陣傳來。
聶載沉繞了個大圈,特意來到后門,把汽車停在路邊后,自己下來給她打開車門,低聲道:“白小姐,進去吧。”
白家小姐一言不發(fā)地從車上下來,沒看他一眼,更沒說一句話,扭頭就朝后門去了。
聶載沉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里,心思重重,在昏暗中獨自立了片刻,便將汽車悄悄開回到原來的停泊位置。
壽宴開席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白成山想起女兒,問劉廣:“繡繡人呢?晚上好像還沒看到她。”
劉廣這才想了起來,開席后好像確實沒見到小姐。
“老爺您等等,我這就去問!”
“爹,我在這里呢!”
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白成山扭頭,見女兒換了身衫子,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天氣熱,女兒不想動,剛才在屋里躲懶呢。”
白成山點了點頭:“忙了一天了,跟爹再去見過幾個老長輩,問聲好,你就回房歇吧,不用出來了。”
“謝謝爹。”
白成山又想起了聶載沉,剛才想把他介紹給一個陸軍衙門的官員,卻不見他人。
劉廣說:“老爺,正想和您說呢。剛才聶大人找過我,說他人有點不舒服,叫我代為轉(zhuǎn)達對老爺您的謝意,他先回去了,下回再來向老爺您當面告罪。”
白錦繡立在一旁,唇角微含冷笑。
白成山卻信以為真,哎了一聲,立刻吩咐:“天氣實在太熱了,他在巡防營訓練辛苦,想必中暑。明天你叫人多燒些解暑的湯水,用冰鎮(zhèn)了,給他送去。”
“知道了,老爺!”
劉廣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