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后，眾人到程宅院子里搭起篝火燒烤。
章慧把程以南單獨拉到一旁談話。
“你和舒兒吵架了？”
程以南一直是個冷淡的人，唯獨面對他母親時，才會少有地展現(xiàn)出耐心。他淡然回道：“沒吵架，還是老樣子。媽您別多心了。”
“老樣子？”章慧眉頭一挑，顯然不相信他這套說辭，“以南，你別只顧著外頭的女人，不給裴舒一點面子，她就是性格再好，也有受不了的一天。”
受不了？
程以南怔愣一下，隨后沉著臉回道：“是她自己不要面子，鬧到小曼那里去。”
章慧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手，勸道：“裴舒是什么出身？她可是姓裴的，是裴家大小姐。在那些名門閨秀之中，她的脾性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她能鬧到小曼那兒去，肯定是被逼急了。以南，裴舒她沒有那些嬌小姐的壞毛病，對媽媽也是極為孝順的，你想想，自從她跟你交往以來，哪一年媽媽的生日，她不來給我慶賀的？她從來都是最上心的那一個——”
程以南忍不住打斷，“媽，小曼也一直念叨著給您慶生，只是不方便來。可禮物她早就準(zhǔn)備好了，就在車?yán)铮乙粫鹤屝埥o您送過來。”
“你先讓我把話說完。”章慧眉頭微微蹙起。
程以南便冷著臉，不說話了。
章慧看著陰沉著臉的兒子，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感嘆道：“小曼也是個好孩子，媽媽也喜歡她，只不過……她確實配不上你，她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對你的事業(yè)不僅沒有幫助，以后反而會成為阻礙。兒子，你需要裴舒這樣的身份來幫襯你的事業(yè)。裴舒聽話又乖巧，身后還有裴家的支持，有這樣的兒媳婦，媽媽很滿意，你明白嗎？”
程以南嘴巴抿緊，沒回答。
章慧知道兒子素來孝順，對自己最是重視，但她也懂得分寸，畢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說多了也不愛聽。她只不過是擔(dān)心他夫妻倆鬧不和，對他的事業(yè)有影響。
“兒子，媽媽知道你不愛聽這些話。但是，這些話先由媽媽告訴你，也好過到時候裴家在你爸跟前告狀，讓你爸丟了面子，你爸再找你算賬。你沒看到今天晚飯飯桌上，你爸沒見著裴舒身影，臉色就不太好了嗎？”
章慧輕聲嘆氣，復(fù)而又語重心長，“你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實屬不易，底下多少人眼紅著？況且你的位置還沒坐穩(wěn)，只要行差踏錯一步，那就前功盡棄了。這些年來你一直忍氣吞聲，付出多少努力，媽媽都看在眼里，媽媽不擔(dān)心自己，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失敗。”
章慧一番話，把程以南說得多少有些愧疚。
如果說這些年來他一直忍氣吞聲，那么，章慧則是一如既往地忍辱負(fù)重了。
她一個外室的身份，熬到正妻死了，才真正有了個名分。然而，程家老一輩里仍有些人看不起她，背后說著她的閑話，更別提程棟的外祖家給她的臉色。
程以南還不懂事的時候，經(jīng)常問章慧，為什么爸爸總是不回家。章慧推脫著說，程父是要忙著掙錢給他買玩具。程以南一開始信了，然而，隨著年齡漸長，他從別人的閑言贅語和帶有譏諷的眼神里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
所謂的爸爸，不僅是自己的爸爸，還是別人的爸爸。
原來他還有另外一個家，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家，至于他和媽媽，則是見不得光。
程以南的性子開始變得敏感冷漠。
他對程父沒有多大的感情，卻很重視章慧。畢竟從他懂事開始，他就看著這個柔弱的女人在日夜苦等中煎熬，她的體貼、她的忍耐、她的苦痛，程以南看到眼里，記在心頭。
就如現(xiàn)在，她眼里再次露出哀求的神色，觸動了程以南。
她好不容易經(jīng)營了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尚且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維持著，程以南不可能無動于衷。
程以南閉了閉眼睛，嗓子莫名有些低啞，“媽。我明白了，這事我不跟她計較。”
“哎，好孩子。”章慧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說：“這幾天你盡量回裴舒那兒吧。小曼那邊先委屈一點，你讓她避避鋒芒，等裴舒的火氣下去了，你再多陪陪小曼也不遲。”
讓小曼委屈一點，就像當(dāng)年你也委屈著那般？
程以南靜靜地聽著她說話，心里猛地冒出這樣的想法，然而，這話他沒辦法說出口，也不能說出口。
母子倆坐在院子亭臺的石凳上說話，不遠(yuǎn)處的炭火烤肉飄香而來。
不多時，便有人過來請章慧過去吃點烤肉，章慧擺擺手，應(yīng)付說等會兒就去。
程以南看時間也不早了，站起身來，準(zhǔn)備回清灣別墅。
章慧忙拉住他，說：“今晚不在家里睡？”
程以南搖了搖頭。
他在程家主宅也有自己的房間，傭人每天都會打掃清潔，只不過，程以南不喜歡住這兒。
章慧也不為難他，只說：“吃了蛋糕再走好不好？”
程以南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說：“媽，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吃甜的。”
章慧也跟著笑，笑容和藹，說：“媽當(dāng)然知道，這不是想讓你多陪媽媽一會兒嘛。”
程以南又彎下身，虛抱了她一下，再次跟她說：“媽，生日快樂。我先走了。”
章慧沖他揮揮手，“走吧走吧，你這孩子……”見程以南轉(zhuǎn)身，她又忙叫住他，“對了，過兩天你抽空帶裴舒回家吃頓飯，你跟她說，媽媽親自下廚，謝謝她今天送的禮物。”
程以南腳步一僵，回過頭去。
他的神情有些詫異，“她給您送禮物來了？我還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