倌倌大驚失色,再顧不得眼前這兩惡人,忙奔去窗口,朝下一探,她毫不猶豫的提起裙擺從窗子口跳了下去。
“這秦倌倌不要命了吧?”六.九驚疑道。
那窗子距地的距離不低,足足有七尺,地面上還有不少碎酒盞片,她這跳下去,雖不致命卻會受傷。
盯著窗口的柳時明眸底洶涌翻滾著不知名的情緒,許久,怒的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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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另一邊。
韓暮從倌倌房內(nèi)離去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怒氣之下竟忘了次此處是客棧并非是韓府,因此,自然也沒他給倌倌說的“隔壁的房間。”
于是,一向英明神武的韓暮黑沉著臉,命王湛花費十倍的房錢,驅(qū)走了倌倌隔壁房間的住客,自己住了進去。
王湛令掌柜的將屋中用過的被褥等物全部換成簇新的,待一切事畢,見韓暮負手立在窗邊好久未動,他眸色微動,交代掌柜拿幾瓶好酒,幾盤精致的糕點,這才要退下去。
方走至門口拉開門,就見韓暮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門口,眸色清亮澄澈,似簇著希翼,驚喜,心悸.....在看到是他時,眸底各種強烈的神色一瞬沉寂下去,變得古井無波。
王湛福至心靈的朝秦倌倌的房門口望一眼,見房門緊閉,里面沒一絲聲響,想到方才手下回稟公子打傷任道非的事,猜測公子是等倌倌找他,便斟酌措辭道:“方才屬下來時,見秦小姐去樓下去任家小姐房里了,估摸兩個都是姑娘家說話,說著說著就忘了時辰,秦小姐可能就睡在任小姐房里了。”
離約定時辰已到,她未來赴約.......
言未明,意已到。
今夜本就是他強求她,有這個結(jié)果,也是意料當中。
他還在希翼期待什么?
韓暮垂眼將眸底神色掩盡,拎起手邊的一壇酒兜頭灌下。
“要不,我去任小姐房內(nèi)催一催秦小姐?”王湛不知公子和秦倌倌發(fā)生了什么,總覺得公子怪怪的,似憋著一股執(zhí)拗勁,臨走前便問了一句。
“不必了。”韓暮摔下已空酒壇,又拿了一壇酒喝著。
看這架勢,公子定是又在秦倌倌那里碰了釘子傷了心,王湛搖了搖頭,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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倌倌跳下窗子后,便驚動了巡邏的錦衣衛(wèi),她不愿節(jié)外生枝,只稱想在外面走走便揮退了錦衣衛(wèi)。直到人走后,倌倌才一腳深一腳淺的在空地上尋找玉牌碎片,找了許久才找到幾塊碎片,期間因翻動碎瓦片,雙手被割傷掌心血跡般般,她似毫無所覺,依舊繼續(xù)尋找,眼見離韓暮約定的時辰到了,她一咬牙,用帕子將沒找全的碎玉塊裹了,塞入懷里,這才急匆匆的朝韓暮房內(nèi)走去。
推門進去,屋內(nèi)漆黑,辛辣的酒氣撲面而來,熏的倌倌忙捏著鼻子,她朝內(nèi)望了一眼,未見韓暮身影,便站在門口低喚道:“木三?”
屋內(nèi)沒人回應(yīng)。
猜測木三許是睡下了,倌倌不知該不該叫醒他,捏了下袖口的碎玉,猶豫一瞬,皺著眉頭朝內(nèi)走去。
她人尚未走至榻邊,只見一道迅疾如獵豹般的身影從榻上一躍而起,朝她過來。
“木三?”倌倌眸色一亮剛喚出聲,手腕就被木三拽住往他懷里一帶,她猝不及防一頭撞入他懷里,身子被他擁個結(jié)實。
他胸膛又硬又壯跟銅墻鐵壁般,倌倌額頭撞的生疼,只覺眼前金芒閃閃,還未等她回過神來,忽覺身子一輕,卻是被木三攔腰抱起。
雙腳驟然離地,她嚇得驚呼一聲,下意識緊緊摟著男人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并輕呼一聲:“木三,你先把我放下來。”
韓暮并未說話,卻摟著她身子故意朝上巔了巔,倌倌嚇得緊閉雙目,將頭死死的窩在他頸窩里。
黑暗中,男人似嗤笑一聲,抱著她大步朝榻上去,將她擲在床榻內(nèi)側(cè),男人尾隨她上榻,極快的翻身壓住了她。
知男人這動作意味著什么,倌倌心下疾跳,一下子攥緊了衣襟。
“若你不愿,我不會強迫你。”黑暗中,男人似察覺到她的異樣,聲音里竟莫名透著一絲顫抖。
不愿嗎?救父無門時,她便已下定決心豁出自己救父,倘若今夜逼.迫她的男人不是木三,而是個豬頭樟腦的男人,她心底那怕再不愿,也要逼著自己咬牙接受。
如今能救她父親的人并非旁的豬頭樟腦的男人,而是她的“朋友“木三,是她信任的男人,也是......曾冒死替她尋藥救她命的男人。
同樣,他也是她能豁出性命維護的知己,朋友。
她將自己的身子給這樣的“朋友”,已是賺到了,不是嗎?
她甚至還有一點點慶幸,這個男人是木三。
可兩人畢竟做了幾年“朋友”,一下子睡在一起做男女間最親密的事,除卻女兒家矜持外,她還有點放不開。
更何況韓暮好像對她有什么誤解,她要先解釋一下,緩解自己對接下來的事的緊張。
便舔.了下唇角,“當年我.......”
“不愿就立馬走。”男人似醉的不輕,并不愿給她留準備的時間。
倌倌被他沉厲聲音嚇到,怕他反悔不救爹爹,猛地閉眼抱著他脖子,身子發(fā)顫的道:“我.....我愿意。”
黑暗中,男人呼吸驟然粗重幾分。
她嚇得身子抖瑟了下,忙松了抱著男人脖子的手,乖乖躺好,一動不敢動,心頭卻如小鹿亂撞砰砰直跳。
過了許久,未見男人有下一步動作,倌倌驚疑的睜開雙眼正要看他。
男人忽然垂頭吻住她的唇,好似她唇上涂抹了她最愛吃的杏仁醬,能令他不知疲倦,嘴里都是他青松清冽的酒味,倌倌臉頰漸變發(fā)燙,心砰砰直跳如小鹿亂撞,呼吸迷離中,眼角余光瞥見榻角自己腳邊的裙角翻飛。。
倌倌羞燥的偏過滾燙的臉,不敢看男人的臉,呼吸似也跟著一下子變輕了,她下意識舔.了舔唇,想要做點什么說點什么時,男人似察覺到她的緊張,忽然抬眸看她。
她在他清冷的眸底看到一絲迷亂,和以往不同的瘋狂。
他似一名殷誠的信徒般小心翼翼的吻著她,連腳指頭也沒放過,到最后一層阻礙,他卻忽然停下,覆在她耳邊喘著粗氣低問:“不怕我嗎?”
雙目緊閉的女子,身子猛一抖瑟繃緊了腳尖,明明是一副驚懼害怕的模樣,卻低若蚊蠅的道:“不怕。”
韓暮眸色晦暗如淵,垂頭咬在她唇上。
女子吃痛睜眼對上他的眸子,她飛快的偏過臉,有些報澀的想要抱著胸前遮羞,似怕他不喜,剛伸出的雙手又攥緊了身下的被褥。
似知他不會放過她,她舔.了下被他吻腫的唇角,“.....因為你是木三,是我的朋......”
她猛地住了嘴,報澀的瞧他一眼,不再說下去了。
只一剎那,韓暮眸底渾濁之色褪盡,漸漸呈顯出疼惜的神色。
倌倌見他半天沒反應(yīng),疑惑的轉(zhuǎn)過臉看他,剛和他四眼相對,男人難耐的悶.哼一聲,極快的將她手拉在他身下.....
倌倌登時驚駭?shù)谋牬罅搜郏U些詐尸般從榻上彈跳起來。
男人緊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松手,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臉上燥熱的險些要哭的時候,男人急吼吼朝前一沖,松開了她的手。
一剎那,感知到掌心里的溫熱,倌倌震驚的大腦一片空白。
韓暮極快的翻身下榻,點亮一盞燭火,用他的衣衫擦拭她掌心。倌倌這才回過神來,臉騰的一下燥透了。
她忙要縮手,韓暮視線絞在她掌心縱橫的幾道傷口,眉峰一凝,“怎么傷的?”
倌倌下意識抬頭看他,卻猝然撞上男人健壯的身體,似燙著般縮了回去,小聲道:“.....你先穿好衣裳。”
男人施加在她指尖的力道猛地的加重,知他不悅,倌倌遲疑了下,低聲道:“是我剛才撿玉牌的時候被瓦片剮蹭玉牌的傷到的。”
原來她赴約來遲是因為這個,他還以為她.....
可她為何會被瓦片剮蹭傷?
韓暮眸底襲上一絲疼惜,將心頭疑惑壓下,一言不發(fā)的極快穿上衣裳,就要出門。
倌倌忽的叫住他道:“我有話和你說。”
韓暮駐足看向她,女子面上襲滿紅霞,櫻.唇紅腫,看起來拘謹又緊張,似乎生怕他走了。
“我去去就回。”韓暮草草丟下這一句話,便出了門。
待他走后,倌倌胡亂套了件衣裳,怔忪的屈膝坐在榻邊,還沒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方才木三明明想要她身子,可為何在最后卻放過了她?竟還是以那樣恥辱的方式?
難道......他臨時改了主意,不愿幫她救父了嗎?
還沒等她想明白,韓暮便回了來,他手中多了一卷紗布,和傷藥,幫她輕輕的清理并包扎傷口。
方才撿玉塊的時候還不覺得疼,沾了藥水后,傷處卻疼的厲害。她痛呼一聲。
“很疼嗎?”韓暮手上動作立馬輕了,他緊皺著眉緊張的問。
倌倌想點頭,忽然搖頭,看著他如對珍寶般對待自己。低聲問:“我爹的案子會不會令你很為難?”
柳時明曾給她說過,她爹的案子,連權(quán)勢滔天的韓暮也替她爹翻不了案。
韓暮手下一頓,聲音較之方才放柔很多:“你既已應(yīng)約,我斷沒毀約的道理。”
知他說話算話,倌倌并不擔心,只是事關(guān)父親性命,她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兩人剛做了最親密的事,她有些不知怎么面對他,只盯著兩只被他包扎成粽子的手出神。
“不是有話想和我說?”韓暮緊繃著唇角一語不發(fā),可那雙眸子卻緊張的絞在她臉上,忽然問道。
倌倌回過神來,想到來之前想對他解釋的話,便小心斟酌了下:“當年那日......你說讓我忘掉柳時明考慮接受你的事后,當日午后我就發(fā)起了低熱,因病勢加重人跟著陷入昏迷,等我再次醒來,已距你找我那日過了三日,我爺爺說你在為我尋藥的時候被山洪沖走了,我不信,又問衙門里其他人,別人都這么說,之后你也再未回襄縣,我才慢慢相信你真的死了。”
“之后,我想著你曾說自己是孤兒,想要為你立衣冠冢,俗話說人死要落葉歸根,可你生前并未和我說過你家鄉(xiāng)在哪,我不愿你死后無根無依,便拿了你的玉牌親手雕刻了一塊小碑隨身帶著,想著若有一日得知你家鄉(xiāng)方位,便將你的玉牌葬在你家鄉(xiāng)也算是為你立衣冠冢,略盡我的一點心意。”
她說罷,從破碎的衣裳里摸出用帕子裹住的碎玉片,攤開放在榻上,“你若不信,有玉牌作證,上面是我親手雕刻的你的名諱,還有你死的日期,只可惜......剛才玉牌摔碎了,現(xiàn)在看不見上面的字。”
韓暮順著她視線看去,玉牌確實是他的白玉。當年他和倌倌一起逛街游玩時,倌倌隨口說喜歡,他買下的。
“所以,你說的我當初不愿嫁你,我真的不知此事,更不知此事要從何說起。”
韓暮眸色微閃。
若倌倌的話是真的,當年,那日晚上他找倌倌時分明看到倌倌和柳時明說話,柳時明身形他不會認錯,可倌倌.......當時她躺在床榻上身影被床幔遮住,他只看到一抹剪影。莫非躺在榻上的女子不是倌倌?
便淡聲發(fā)問:“你.爺爺在你病重時曾給你指門婚事,你可知曉?”
倌倌不意他問這個,搖頭道:“我以前不知道,還是前幾日無意間聽青枝提了一嘴,說求娶我的對方男人是韓姓。”
她說到這猛地頓住,霎時,全身似被神仙打通了任督五脈,驚疑的張大嘴巴,“......難道那韓姓男人是你?”
她的反應(yīng)不似作偽,難道當年的事是有心人做的局故意離間她和倌倌?這么多年根本是他錯怪了倌倌?韓暮心頭如遭棒喝,面上卻淡淡的,他點頭承認:“
正是我,很意外?”
倌倌被反問的啞口無言,喃喃道:“我只是沒想到。”
她連自己的婚事都不知,怎會知和自己訂親的男子是韓暮?便說了出來,又道:“所以,我怎會說不愿嫁你的話?”
韓暮臉色忽然變得黑沉,眸色閃爍,緊繃著唇,一言不發(fā)。
倌倌有些怕這樣冷著臉的韓暮,垂眼朝榻內(nèi)縮了縮。
屋中靜默,聞針可落。
韓暮卻忽然一字一句道:“當年你我訂親的婚書我還留著,你我婚約未除,你未婚委身于我,也算名正言順。”
他什么意思?是怕她覺得委身他委屈想不開?倌倌詫異的看他一眼。
韓暮正目光灼灼的盯著她,見她看來,他似燙著般縮回目光,逃也似的出了門,臨走時只扔下一句話:“你先睡吧。”
待走出房門,韓暮淡淡的面色拉下來,變得陰沉可怖,派人喚來王湛。
王湛匆忙趕來,他尚未問公子找他何事,就聽韓暮冷如冰渣的聲音。
“派人速速去襄縣,查當年管管病重那段時日和倌倌長相相似的女子有沒有出入秦府,還有柳時明那段時日都做甚么!”
王湛領(lǐng)命而去,尚未走出半步,就又被韓暮喚住。
他扭頭,看向韓暮。
韓暮聲音有些發(fā)虛:“當年我和倌倌定親的婚書已廢,但我人活著,便是婚事未解,你想法子令秦老太爺再造一張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婚書,此事速速去辦。”
王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