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尷尬兜頭罩下,有羞憤燥悶,又有惶然無措,險些令倌倌站立不住,只聞她“啊”的一聲,猛地捂住唇就要落荒而逃。
“等等。”尚未邁出一步,手腕已叫韓暮攥.住。
他聲音微厲,再非方才戲謔輕佻逼問她的模樣。倌倌心頭砰砰亂跳,臉紅的似要滴出.血,不敢回頭看這調戲她登徒子,也不敢忤逆他,迫在原地快要急哭了。
這人分明是故意借著她騙他的由頭,“懲罰”她,并看她窘態(tài)取樂!
“從小你爹應該告訴過你,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在最慘淡的日子,道盡途殫也沒有甚么,只因前方還有更多荊棘等著你,不會等你重拾心態(tài)后便會變弱或者消失,你要做的便是榮辱不驚,得意時莫驕傲,失意時莫氣餒,勇往直前,而那些曾在你絕境時棄你而去的人,不值得你為他掉一滴眼淚,明白嗎”
韓暮緩緩放開她手腕,背過身去。
“我再告誡你一句,惜取眼前人。”
倌倌本怔忪他前一句是什么意思,忽聽他最后一句,有什么從混沌的腦中乍然再現(xiàn),她身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沖韓暮韓:“木三”
韓暮腳下一頓,飛快的朝前走,如侵了冰霜的冷音從他身前傳出。
“我不是!”
饒是他不承認,可倌倌卻隱隱能確認,他就是木三!雖聽起來匪夷所思。
她忙要追出去,跟在韓暮身后的王湛立馬焦急的攔住她,“六公子有要事在身,秦小姐若有事,還是等公子回來再問吧 。”
因這一打岔,等倌倌焦灼的再抬頭時,就見韓暮已轉出垂花門不見蹤影了
竟比兔子跑的還快!
倌倌失落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攥緊指尖,久久從方才的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當年她懵懂無知,最大的煩惱便是柳時明為何不喜她,卻又不拒絕她,乍然得了柳時明要另娶別人的消息,她傷心欲絕去找柳時明質問,途中卻被湖邊嬉鬧的孩童無意撞到湖里,在那樣數(shù)九隆冬的天氣,她雖被路人及時救起,可到底傷了身子,終日纏.綿病榻渾渾噩噩險些活不下來。
一日,她正睡的迷糊,聽有人翻窗入內站在她榻前,不言不語。
她以為是柳時明得知她病重感到內疚來看她,高興的強撐著沉重的眼皮瞧來人,一看是木三,失落的直掉眼淚。
平日對她甚是維護的木三破天荒的頭一回沒安慰她,而是冷睨著她,寒聲道:“若再哭一聲,我立即殺了柳時明。”是威逼的語氣。
知他發(fā)起瘋來有這個本事。她嚇得立馬不敢再哭,委屈的扁著嘴:“殺人是要償命的,你殺柳時明,豈不是自己也要死”
她哽咽著解釋:“我不想讓你死,為了我不值得,況且我也不想再要柳時明了,以后都不要了。”
她病的快要死了,柳時明非但沒看望過她,甚至張羅著去女方家提親,對她連一絲憐憫也無。
許是看她情殤難抑憋淚辛苦,木三竟忽然將她緊緊摟入懷里,大力的似要嵌入他骨血一般。
她驚嚇的忙要掙扎,就聽他低斥道:“別動!”
那一瞬的木三好似換了個人,乖戾,蕭殺,咄咄逼人的令人心驚,她嚇得立馬不敢動了。
察覺到她驚懼,木三放柔了聲音,附在她耳邊說了那些話,并令她好好想想晚上給他答復。
她和木三這三年相識中斗嘴吵架,玩鬧嬉戲,甚至還一起偷溜出衙門喝酒,親密的好似一對兄妹,她卻從不知木三對她抱這等傾慕的心思,她震驚的無可復加,直到他離去,還久久沒回過神來。
許是沖擊太大,不及晚上,她便發(fā)起了低熱,人也燒的昏昏沉沉的,自然也沒能給他答復,待幾日后她病好了些,問起木三,卻被告知木三當夜冒雨去京城為她尋藥路遇山洪殞命,連尸首也沒找到。
無論她能否回應木三感情,她和他還尚有三年的“兄妹”
的情誼在,令她忽略不得。
驚懼懊悔愧疚至極的她,嚎嚎痛哭一場,之后振作起來,咬牙逼自己好好吃飯醫(yī)病,就這樣身子漸漸好轉,終沒枉負木三舍命相救之情。
“若秦小姐沒什么事,屬下就先退下了。”王湛見她站在原地怔忪出神,低聲提醒。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的倌倌紅著眼睛,喉頭堵的厲害:“六公子什么時候會回府”
當年木三曾給她說的那些話,時隔幾年,韓暮不可能復述的一字不差。一個人哪怕?lián)Q了音形相貌,可骨子里的東西是不會變的,尤其是言談,這也是她八成肯定他是木三的緣故。
可他為何不認她甚至對她隱有敵意,是不是怨她當年害他喪命的事
還有,當時連爹都說沒人能從爆發(fā)的山洪里幸存下來,本是必死的他怎么又活過來了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王湛眸色微閃,發(fā)愁道:“南京布政司的案子未破,圣上暴怒限錦衣衛(wèi)半個月內破案,六公子要去南京督案,今夜就要啟程,恐怕少說也要半個月才回。”
“有時候,三五個月也是常事。”
聞言后的倌倌狠狠吃了一驚。
方才看韓暮步覆匆忙,她只以為他要去鎮(zhèn)撫司衙門辦差,未成想竟是要出遠門!可韓暮方才分明說晚上找她的,莫非是不想承認自己是木三而誆騙她
不行!她一定要找他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