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粉筆。得到命令的仆人天一亮就立刻去了東市。她自己則思考了很久, 才讓人在墻壁上畫了半朵花, 根據(jù)她強調(diào)的,花里畫了重重的十幾筆三角形, 把它畫得又大又醒目。
誰知道這暗號能不能喊到阿巴爾,或者能不能讓他理解,她找他來為的是正事。強調(diào)三遍正事。當(dāng)初真應(yīng)該和阿巴爾約定一個正經(jīng)點的雞毛信,姜媛想。不過老依金這時大概已被金子和單翼金鷹砸暈了。無論怎樣,也應(yīng)該切實地將十萬火急的信號傳達過去了。
姜媛自己則故作鎮(zhèn)定, 裝作還一如往常,按部就班地處理她的工作。她確實還有許多瑣事要做, 家里安排完后就去了工坊, 專心視察造紙。大約十天后的下午,阿巴爾敲響了造紙工坊的門。
他可真是什么地方都知道, 一個強盜頭子消息真是稱職的靈通。他風(fēng)塵仆仆,塵灰滿面, 一身白袍都快成了黑色。替換的黑夜和一匹別的馬身上也都被灰染臟了, 喘著粗氣,一身汗水。想來他確實履行了自己的承諾:用最快速度趕來——雖然這和現(xiàn)代認知中的最快速度,確實相當(dāng)懸殊。
姜媛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我找到了鷹。”阿巴爾哼笑了一聲說:“我知道。你可真會挑時間, 我收到消息的時候, 是從女人身上爬起來的。”
不能不說她聽到這話松了口氣, 阿巴爾看出來了, 笑容里帶著嘲諷。他顯然還記恨她吊了他半年, 但也沒有很表示出來。他要了水先洗澡, 肉和馕和清水?dāng)[在木桶旁邊,讓他可以邊洗邊吃。
水甚至換到第三桶才干凈,對比阿巴爾以往的作風(fēng),夠讓人唏噓的。等他啃著新鮮的青蘋果,濕著頭發(fā),水珠還在從脖子上流下來,坐到姜媛身邊,毫不客氣地把她的飯碗搶過來的時候,姜媛才將具體在法蒂尼夫人那里看到的東西告訴他。
阿巴爾斷定:“是胡阿桑。”
姜媛在這里也有屬于自己的小房間,比家里的小點,但也舒適,也有很大的窗臺,簡單的床,柔軟的被褥。想來阿巴爾也只能來這里,城里住宅中的侍女認得他。天黑下來了,他翹腿坐在窗臺上,滿不在乎地從她吃過的碗里抓東西吃。
“魔鬼吃的東西味道永遠這么奇怪。”他嘲笑道。姜媛當(dāng)然會給自己開小灶,從巴格達特別定制,千里迢迢帶過來的鐵鍋炒出來的食物。她對外宣稱是自己的母親教授的口味。吃它的時候就是思念先母。當(dāng)然了,每星期想個七八次先母也不奇怪的。
姜媛沒理他,聽得出來這種嘲諷在算什么賬。阿巴爾接著說:“我追了胡阿桑很久,上次聽說他的消息,是聽說跟商隊逃去了基輔羅斯。”他臉上露出一個冷笑:“他有這個魄力,還需要逃?”
基輔羅斯是現(xiàn)今的俄羅斯一帶。要是為了躲兩個如狼似虎的兄弟,躲到波斯以東或阿塞拜疆以北去就足夠了,甚至都不用出國。姜媛思索著道:“法蒂尼夫人的商隊有去基輔羅斯的。”
阿巴爾點了頭,咧嘴一笑,那笑容狠厲得像狼一樣。
“我已確定了他的行蹤,他性好享受,可跑不遠。”他說:“他就藏在塔伊夫。我先睡一覺。”
沒等姜媛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利落地扯過她拿在手上剛擦過嘴的布巾,翻過來找干凈的地方,擦手和臉,擦完后,邊解衣服邊往房間里敏捷地一躍,上了她的床,把配刀放在枕邊,躺好閉眼。沒過幾分鐘,輕輕的鼾聲就響了起來。
姜媛站在一地袍子頭巾里瞪著他,與其說是瞪著他,不如說是瞪著他那沒擦干凈,從深色的卷發(fā)上流下來,浸濕枕頭的水珠。她就兩個鴨絨枕頭,知道在這時代里收集鴨絨有多麻煩嗎?!
這報復(fù)真是夠小家子氣的。剛認識血鷹的強盜頭子時,姜媛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她沒吃飽,只好出去再找點東西吃,并在原準備給阿巴爾的客房睡下。阿拉伯地區(qū)流行藤枕,從埃及來的莎草編的枕頭也很出名。夏天時睡也很涼快。燥熱的風(fēng)從窗前的藤架上吹過來,經(jīng)過會帶上些涼意和微澀的香。姜媛靠在枕頭上,聽著它特有的沙沙的聲音,思考了一番再做個鴨絨枕頭的流程,就睡著了。
她清晨時被人弄醒。手指戳在肩膀上,蔚藍的雙目垂下來看著她。阿巴爾看起來精神奕奕,并且完全有心情折騰她了。他道:“魔鬼的枕頭和魔鬼一樣古怪,枕頭上還墊著布,悶了我一身汗。”
悶?zāi)阋簧砗咕蛯α恕T趺磿羞@樣的人,他不好睡,他也不讓她好睡。姜媛也很納悶,她氣急了揪起他的頭往脖子上墊布,做好準備和他打一架,他居然沒醒。他還把她當(dāng)做他常處的女人,摟著她的腰,手順勢就往她腿里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