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立世不易,想要出頭更是不易,學宮的校訓上只有簡單的兩個字,謹慎。你們讀了許多年的書,到現(xiàn)在還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若是你們還不懂,也不必想將來出人頭地了,趁早回家去,免得為天下女子惹事生非。”
瓊?cè)菽抗馔钢猓@露此刻她的不滿。
那個叫永琬的女郎是個好苗子,聰慧過人,又甚是機警,胸能容物,算是她們同屆的女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將來必能成為朝中女官的僥僥者,但這樣是不夠的。
就算在女子中出彩又如何,不能與男子爭得一席之地,不知該如何進,也不懂得如何退,更不知道如何才能保護自己,不讓自己陷入是非對錯內(nèi),將來必會成為旁人攻擊她的手段。
瓊?cè)菁仁菒巯Ш妹缱樱瑫r也是在教人,敲打她,讓她謹慎小心,絕對不能因為不夠謹慎而令自己落于旁人的陰謀中。
本來還想為永琬她們求情一個個都不作聲了,瓊?cè)莸馈澳銈儼∧銈儯灰詾榇鬂h律令為你們撐起了腰,你們便可無所忌憚,卻不知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想要永遠保住女子可以出仕,想要永遠都擁有與男人同等的地位,先人在努力,你們更需努力。”
“久寧不在,你們察覺不到外面的變化,也不知有多少女子因為不謹慎而丟官罷職,更是失了性命。”
“女人與男人不一樣,男人敗了也就敗了,還會有人認為他們可以站起來。可是女子若是敗了,天下人只會認為理所當然,而再也不會有人給我們機會,讓我們再一次站起來。”
“我們這些吃過苦頭,受盡折磨的人懂得女子為官不易,你們卻未必能明白,可是,你們不懂的,我們卻要口口相傳,總不能讓你們以為自己現(xiàn)在真的跟男人平起平做,受不得一點辱罵,自尋死路。”
女子出仕本就千難萬難,劉元當年爭得的女子可出仕這一條律令,只是不讓男人再光明正大的攔著他們,卻不代表他們不會再攔著女子出頭。
想出頭,只靠男人不敢動手是不夠的,最重要是女子自強自立。
“想要出人頭地,想想這兩個字,謹慎。你們所崇拜尊重的始元大長公主,哪怕她大權(quán)在握,是皇家,也是大漢的尚書令,卻也一輩子不敢松懈過,不敢落人于半分把柄,你們以為自己會是例外”
當然不敢與劉元相提并論,可是她們心里也是為她們的殿下不平不憤的,那樣一個為國為民嘔心瀝血一輩子人,理當受到世人敬仰,卻有人敢出言不遜辱及于她,咽不下這口氣,咽不下。
“可是他們說殿下的不是。”永琬在一旁也聽清了瓊?cè)莸脑挘瑓s著急地反駁。罵她,她絕不會動手,然而這些人卻對劉元出言不遜,她便控制不住了。
瓊?cè)輩s再一次冷哼,“你只要記住一件事,罵她的人都是男人,沒有半分氣度也沒本事的男人。而男人最恨的正是她,因為她分了男人的權(quán),因為她為女人爭得出頭自立的機會,他們罵得她越狠,證明大漢越來越多的女人立起來,甚至立得比他還要高,故而他們才會恨她,罵她。”
永琬眼睛都放光了,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女子啊,不僅要與男人爭,也得跟女人爭,不過最好的辦法是讓男人對付男人。當年久寧最常說的一句話便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不要輕易去挑起爭斗,相反若是能讓人在對你充滿敵意的情況下,還能讓這個人與你站在同一陣線,和你一起對敵,這才是最大的成功。團結(jié)一切力量才能令大漢繁榮。”
“女子可以和男人爭,但是也得記住最重要的一點,你們都是大漢的臣子,都是大漢的子民,只有大漢太平,只有大漢安康,你們才能過好,才能有機會爭。”
“爭,不能損國之利,更不能損民之利。若是損及這兩樣,誰也容不下你們。”
后面的話,叫一群本來只想為女子而爭的人全都打了一個激靈。
她們只想與男人爭,爭一個比他們更厲害,更強大的地位,卻忘了在男人和女人的爭斗前,更有國,更有家。
與男人爭什么但凡她們夠強,如同劉元一般,哪怕貴族恨她,天下的男人都恨她,卻又有多少人敬佩她,為她所用,為大漢所用。
“不要總想跟男人爭,也不必爭所謂的一口氣,恰恰相反,不與人爭,而是將他們?yōu)槟銈兯茫攀亲畲蟮某晒Α!?
“爭得多了,搶得多了,總會被人看到,而為帝王者,他不管你們是什么人,男人也罷,女人也好,只問你們是否心中有國,心中有君。”
“若為國利而殺人,可殺之;若為君利而殺人,亦可殺之。然為私欲,亦為了爭出頭的機會而殺人,無人可容之。”
女子們?nèi)缤囗敚忌笛垡话愕乜聪颦側(cè)荩@樣的一番話,即說破帝王之心,也說明了為官之道。
本來為官就是為國為民,爭什么男人與女人的,那是落了下乘。
女子想要出頭最好的辦法不是踩著男人上去,而是憑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地為國為民上去,當她們做得比男人好,如同劉元一樣,誰能不服,誰能不敬。
“瓊侍中,我們知道錯了。”不夠謹慎,遠見不夠,一心想跟男人斗,既忘了劉元的初衷。
女子想要出頭是誰說要踩著男人下去的,女人要立起來,只要足夠強大,只要她們做得比男人更好的就成,費盡心思跟男人斗,有這閑功夫還不如多去想想,怎么樣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成為朝中的重臣,為民解難,為君解憂。
瓊?cè)莸馈昂茫銈冇涀∽约旱腻e,永不再犯。不過,該跪還是得跪,敢在學宮里打人,你們好大的膽子。”
不管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打人這種事瓊?cè)輳膩聿荒苋荩宦暫认拢苯幼呷肆恕S犁齻冊俨桓抑暎χ北车墓蛑f一開始只是因為是瓊?cè)荻坏貌还颍@會兒的永琬是心服口服。
沒辦法,不服都不行,她怎么只想跟男人爭一個高低呢
爭贏了又能如何,她就算把所有的男人都打敗了,她沒能做下利國利民之事,也做不成像劉元那樣的人。她是以劉元為目標,也是以瓊?cè)轂槟繕说模欢@兩位的心思卻是如出一轍,壓根沒想和男人爭,她們只想將男人用起來,用一切可用的力量,而成就她們的高度。
很多年后,當永琬也成為政事堂的七相之一時,再回到學宮授課,她也為那諸多還像她年少時只想與男人爭的女子講起了瓊?cè)菡f的一番話。
那是始元公主和大漢第一位女相說的話,而她們能夠站得那么高,更能成為永世的傳奇,就是因為她們站在非一般的高度,她們要為女人爭,卻不僅僅是為女人爭,更為天下,為百姓而爭。
一個人站的高度決定一個人能看得有多遠。女子出仕不易,只有看得遠,看得長長遠遠的,才能走得更遠。
而漢朝立世八百年,若非后世皇帝年幼,以令國君為臣所制,天下百姓所不能容而群起攻之,卻令大漢而亡,大漢,或許能更長。
而女子出仕之律令,于天下大亂際,再見巾幗,紛紛與男人爭天下。
漢朝時未出一個女帝,卻有無數(shù)的女相,女官,而入太廟供奉內(nèi)人,更是以女子最多,在女子之首,可見一個個的牌位,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她們的名字,謚號,而其中最顯眼的莫過于始元公主劉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