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荺娘好不容易從那跟刺猬一樣的車廂里轉(zhuǎn)移出來, 莊錦虞卻仍是一臉冷相。
他余光里, 姜荺娘正倚在角落里盯著他看。
她白瑩瑩的臉上蹭了些灰,因受了一番顛簸,頭發(fā)也亂散散的, 好似被人蹂、躪過一般,還拿那清潭眸子凝著他,黛眉顰起, 偏又不主動開口。
“怎么”
莊錦虞防備地瞧著她,生怕她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姜荺娘好不容易等他開口, 這才小聲說道:“馬車顛簸,我腦袋總磕在墻上,疼得很。”
似乎為了迎合她的話,馬車轱轆還真不防地碾到了一個石子顛簸了一頓。
好在莊錦虞反應快, 在她顛到的時候就將她整個人給攬到身邊來。
姜荺娘便驀地伸出手來抱著他的脖子。
她羞赧得很,只是也是蓄謀已久。
都是要成親的人了, 總不好一直這樣氣下去吧。
不然等到迎親那日新郎也臭著臉來,只怕她真的丟人丟到臭水溝去了。
“松開。”莊錦虞要推她, 她忙將兩只手扣在一起,這藥性散了, 她雖能動彈,但也還是沒什么力氣, 他這時要推她,只怕輕而易舉。
“我知道錯了……”她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在外頭她都從不這樣講話, 便是薛老太太面前也不曾有過。
便是覺得他吃這一套,這才厚著臉撒起嬌來。
莊錦虞的臉似冰棱般,出現(xiàn)幾道裂痕,若不是她細皮嫩肉,他都想掐一掐她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為何你偏偏一定要吃到了虧才知道錯呢”他似不愿看她扮弱的樣子,只側(cè)過臉去,瞥著側(cè)窗外的風景。
“你以為我就一定會等著你回心轉(zhuǎn)意不成”
姜荺娘見他不肯看自己一眼,便拿腦袋蹭著他的心口,悶聲道:“便當是我不好,你總該給我個機會才是……”
莊錦虞未再回她,然而他好歹沒有再將她推開,任由她像條咸魚一樣掛在他身上。
姜荺娘原還有軟磨硬泡的心思,偏偏挨在他懷里卻是比靠在那冷硬的后靠要舒服很多。
她迷迷糊糊趁著余下的丁點藥性便睡了過去。
莊錦虞只將她悄無聲息地送回薛府,回頭又去處置另外兩個人去。
“那沈氏不是想方設法想要離開京城嗎你去安排人將她送得遠些。”他與司九說道。
司九遲疑道:“遠些的地方有很多,您指的是何處”
莊錦虞目光微沉,隨即道:“那些貧瘠之地缺少女人,讓她過去,也好叫她那些手段有了施展的余地。”
她那時動了莊氏的心思,他由著薛府將她送至官府查辦不過是為了給莊氏肚子里的孩子積德罷了。
可惜她并未領會到許多人對她的寬慈,可見她合該自作自受。
至于蘇銀因是姜荺娘的仆人,有姜荺娘在里頭求情,關了幾日之后,便被人塞了行囊勒令他永不得再回京城。
蘇銀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百味雜陳,卻也知道這個時候再想見姜荺娘一眼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讓人將鋪子的契紙送去薛府,想到自己唯一一次勇敢起來,卻險些替小人陷害了姜荺娘,愈發(fā)無顏面對,便也痛快走人。
豈料他才走到城外,看店的小丫頭氣喘吁吁跟著他出來。
“我不干了,我要跟你走。”
蘇銀一頭霧水道:“你沒老子娘”
小丫頭道:“沒有。”
蘇銀抿了抿唇,又說:“沒有也別跟著我。”
他說完就提著行囊走了。
小丫頭撅了撅嘴,回頭望了望城門,還是往他那方向去了。
余下的時日,姜荺娘在薛府里就安分得不能再安分了。
一直到婚禮之前,她都不曾再令人操心過。
這日天不亮時,姜荺娘便被人推醒。
她半闔著眼,一群丫鬟便擠進屋來端捧盂硬是將她從床上挖起來,擁著她拾掇。
她雖是頭一回嫁人,可這些伺候的人卻都是熟有經(jīng)驗之人。
來給她開臉的婆子也是先前給薛桂琬開過臉的全福之人。
她常年為這些辦親人家行事,生得一副慈眉善目樣子,笑容溫和,叫人見之親切。
姜荺娘閉上眼,那彩線絞在臉上便有種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