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領著姜荺娘進了屋去。
外面的丫鬟婆子都在廊下竊竊私語, 單是瞧她們的神色, 姜荺娘都覺得她們是在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只是那鮮花竟會是莊錦虞……
姜荺娘怔了會兒, 發(fā)覺屋里靜悄悄地,察覺不對, 抬起眸來卻見薛老太太沉默地凝著自己許久。
“外祖母……”姜荺娘心下也是犯了嘀咕, 不知如何解釋。
薛老太太問她:“你與他私下里還是有聯(lián)系”
姜荺娘吭吭哧哧答不上這話。
薛老太太一眼看破, 重重地嘆了口氣。
“阿芙,你怎就不聽勸……”薛老太太說著,自己都將話給打住了。
她勸得還少嗎
不少了吧。
可是姜荺娘與那瑾王殿下的姻緣線就像是個死疙瘩一樣, 好不容易勸著姜荺娘死了心, 卻不曾想今個兒就打得她們措手不及。
只是那死灰尚且還能復燃,他二人的關系能死而復生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這是結還是解,還不都在那瑾王殿下的掌控之中。
姜荺娘在其他事情上尚且都能處理的妥帖,唯獨與那瑾王的關系難解難分。
說到底還不是她自己心底存了私情, 不然以她的性子何至于有今日。
“且不說先前,只說當下, 上回皇后召你入宮的事情反倒給我提了個醒,叫我明白若是將你輕易嫁出去,你夫家未必就能護著你,如今有這賜婚,于你有利也有弊,但好歹日后旁人再想動你,也要掂量掂量瑾王府的分量了。”
老太太說出這話就算是認下了。
姜荺娘見她嘴上妥協(xié),但臉上仍是陰著。
她明白老太太的心意。
薛老太太并非是個無所不能的人, 她只是一個經(jīng)驗比年輕人多的老太太。
她年輕時候因這些情愛的事情傷痛深了,遇到疼愛的后輩,便極想勸她們避免這些坎坷。
她偏執(zhí)起來,便將所有的偏見都放在了勾、引自己外孫女的莊錦虞身上,至于他身上的好處她是一點都沒看出來,卻將他當做是個玩弄人的紈绔貴族。
至少以姜荺娘的家世與本事是治不住他的。
可如今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薛老太太的態(tài)度難免令姜荺娘也跟著迷茫。
所有人的態(tài)度都仿佛別有意味一般,令她愈發(fā)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情。
薛府接了這圣旨,因婚期定得緊湊,又是天子賜婚,薛府里便馬不停蹄地開始著手準備。
這日莊錦虞入府來卻不再是看望莊氏的名義,而是特意來見姜荺娘。
在旁人眼里,既然已經(jīng)定下了名分,這位瑾王殿下想要打量一眼自己未來的妻子也是正常的事情。
是以他們在院中涼亭見面,遠處自有一堆婆子遠遠望著,也不叫那瑾王覺得薛府是個隨意的人家。
莊錦虞并未過多在意旁人的目光,僅是拿出了一個錦盒來,放在了姜荺娘面前。
他揚著唇,難得因這些事情的順利而表露出幾分愉悅。
“你打開來看看。”
莊錦虞手指輕扣著桌面,目光里竟好似多了幾分期待。
姜荺娘打開那盒子來,見里頭放著一個雕刻精致的鐲子,竟與那日莊氏給她的鐲子是一樣的。
想到這些,她的臉色便愈發(fā)僵硬。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想來以莊氏的性子,若非將這些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又哪里能輕易把這鐲子就給了自己……
這些難以啟齒的過往一早就被旁人給知道了去,叫她一時也有些難堪。
然而莊錦虞一直留意著她的神情,發(fā)覺她從始至終都不曾高興。
他見她看到里頭的鐲子后,眼中都沒有任何喜色。
莊錦虞唇角的笑也一點一點收斂起來。
“從前你總有諸多借口,如今沒了任何阻礙,于你私心里,你也還是不愿嫁,是嗎”
他的語氣也冷淡下來,問她這話。
姜荺娘卻像是啞了一樣,聲音梗在嗓子里,心里的話就是問不出口。
她實在不清楚這一切是他的意思還是圣上的意思,他連他們之前先前的矛盾都不提,于他心里難道就半點不痛快都沒了不成……
但婆子們都在附近,她只覺得難以啟齒。
莊錦虞見她果真沒有反駁,仿佛默認了他的話一樣,臉色也愈發(fā)陰沉。
他推開那盒子,與她也沒了好臉色,兀自起身便離開了。
婆子見他沒來多久就起身走人,又暗暗打量他神情,見他似乎并不滿意,雖有些為自家主子擔憂,但也隱隱都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姜荺娘見他走了反而才松了口氣。
之后府里為她籌措婚事,莊錦虞也再沒有來過。
這日姜荺娘收到了含胭齋的信件。
這令她才想起來府外的人都不知她的婚事,她有心打發(fā)個仆人過去告知一聲,但蘇銀卻連送了好幾封信來,都十分焦急,生怕她收不到似的。
姜荺娘生怕外頭又有了什么麻煩,便想備車出府,薛老太太知道了特意叫她過去,問她:“你如今大婚在即,這時候出府去做什么”
姜荺娘道:“是缺了些東西丫鬟總買不好,我便想著趁著婚前自己去看看,待去過這一趟之后,我便不再出門。”
薛老太太聽了這準許她去了。
待姜荺娘去了含胭齋,見外頭是小丫頭在看鋪子。
小丫頭見她來,只與她道:“人在后面呢。”
姜荺娘微微頷首便進了后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