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程家旭的腳步霍然一頓,某些失卻的回憶在腦海中隱隱作痛,“等等,秦芳是不是有個女兒?秦四死活攔著不讓我們研究的那個?”
“啊?”
“把她的照片調(diào)給我。”
=
梁然一路睡到頭,還是池戩把她叫醒,這才迷迷茫茫撲扇著眼睛,問一句:“到了?”
當(dāng)然是到了。
不僅到了,很顯然,就站在公交車站牌邊上排成一列的那幾位——專門翻墻出來、美曰其名送早餐其實是要來看自家老大“緋聞”的丁老三等一眾人,也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這一點。
梁然:“……”
丁洋一把奪過老五手里的綠豆稀,飛也似地向正準(zhǔn)備下車的兩人揮手,“這這這!”
當(dāng)人瞎子呢?
果不其然,下一秒,鬼靈精的丁老三就被專治小滑頭的老五一腳招呼上腰,嗚呼哀哉地嚷起來。
——但凡有這哥幾個在的地方,你踹我一腳我推你一下,總歸是安靜不下來。
梁然跟在池戩后頭下車,接過他順手遞來的早餐,眼見著這幾人還在鬧個不停,直把池戩纏得一邊賞一個大頭包,卻不知為何,“撲哧”一下便笑出聲來。
“你還笑呢你,”丁洋被自家老大輕輕一下招呼得聲氣低了八度,一扭頭,見著眼熟的小姑娘,又不忘裝模作樣,找著機會“控訴”,“我們可是一大早就出來忙活,阿超去找房子,老四給池哥抄作業(yè),我和老二老五來送早餐和校服……”
“得了吧你,你也就拎了個稀飯,”還沒說完,便被人高馬大的老二一記鎖喉,“再嚷嚷,我也學(xué)池哥給你一下?”
他們就在丁洋夾雜著求饒和逗趣的絮絮叨叨聲里一路往學(xué)校走,到了校門口,又恰好遇見正沿路找過來的李思琪。
“那沒事,我家校服多的是,等洗完澡借一件給她就是了,”聽完情況,李班長頗爽朗地擺了擺手,一手拽住正低頭乖乖吸稀飯的梁然,“我到時候領(lǐng)他過來,你就放心吧池戩。”
說話間,女孩高馬尾一晃一晃,不時瞥一眼跟在池戩后頭、同丁洋插科打諢的老五,臨到要走,方才鼓起勇氣喊一聲:“那,我先帶人回家,不去上早讀了……那個,陳旸!你可別翹啊,我爸說了,要抽查你背長恨歌的,到時候別、別說我沒提醒你!”
梁然把女孩羞怯的神情看在眼里,沒吭聲。
等到池戩帶人走了,剩下她和李思琪獨自走在校園林蔭小道上,這才難得有些小女孩心思的撞撞人肩膀,“思琪,老五很帥吧?”
“什么帥不帥的,”李思琪僵著張黝黑小臉,看著百毒不侵般正義無比,說起話來,卻相當(dāng)從心地打著結(jié)巴,“我、我就隨口提醒一句——你,你可別多想!別亂說啊!”
……也不需要自己亂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吧。
見她不答話了,李思琪撇撇嘴,復(fù)又小聲咕噥,把肩膀“撞回去”:“我還沒說你呢,你和池戩到什么地步了啊?”
“什、什么什么地步?!”
“就是……那個什么,他有沒有……”見人面露緊張,八卦女王李班長一下找回了主場,猛一下?lián)ё∷绨颍坝袥]有這樣?”
抱完了,又裝模作樣地撅起嘴,“啾”地一下,“還是這樣?有沒有有沒有?”
“……沒有!”
“哎喲,還害羞啊?讓我來仔細觀察觀察!”
話音剛落,便一邊笑,一邊飛也似地追上前頭先一步跑開的同伴。
說起來,這大概是梁然幾年來頭一次又羞又惱、驚慌失措地拔腿就跑。
七中那條林蔭小徑上,樹梢葉縫投下零星陽光,石徑光影斑駁,女孩們小跑時飛旋的黑發(fā)與裙擺,白襯衫被風(fēng)鼓動時嘭起而具象化的風(fēng)聲,后來都成為她回憶起這無端開始又結(jié)束的短暫插曲人生時,美好而笑語聲聲的的剪影。
雖然是各種因緣巧合又堪稱陰差陽錯的契機,明明只見過幾次,不過因為有了同樣溫柔的少年心事,便好像異姓姐妹般親密無間。
但她似乎,就這樣有了一個爽朗又簡單的好朋友。
在她那略顯貧瘠的人生里,足以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吧?
“……!”
想到這時,花灑的水恰好一瀉而下,沖得梁然一個抖擻,瞬時清醒。
方才的追追趕趕鬧出一身薄汗,她和李思琪到了教師宿舍,便一前一后進了浴室沖涼。難得有的單獨時光,又在下一秒被門縫里陡然伸出來的一只纖細手臂驚得“美感全無”——
始作俑者抖了抖手上的一套藍白校服,“我看你好像比我矮一點,就找了我妹妹的校服,你看能不能穿?”
梁然連忙伸手接過。
“穿好衣服就出來哈,快八點了,咱們正好趕去上第一節(jié)課,早讀還好,要是第一節(jié)課翹了,我爸那嘮叨勁……我跟你說,全校上下大概也就我爸一個能把池戩都念得發(fā)毛,足見他的功底,太恐怖了,我是他親女兒我都得感嘆……誒,你換好啦?”
梁然:“……”
她在心底扶額。
其實,就你這嘴巴,和你爸應(yīng)該不相上下吧,李班長?
好在,李思琪倒沒覺察出來自己這“閨中密友”的默默腹誹,只拉著梁然的手原地轉(zhuǎn)了個圈,末了,展顏一笑。
“得咧,我看你這氣質(zhì)最適合穿校服,可乖巧一小姑娘,”她挽住梁然的手,“比楊一然那小潑婦好看多了,走走走,咱們?nèi)ソ淌遥尦貞炜纯矗铱蓻]虧待他女……嘿,你還害羞,女性朋友,女性朋友得了吧!”
話音落下,便拎起自個兒的書包,順帶也伸手遞來梁然那小粉書包。
李班長還是李班長。
不僅八卦能力一流,組織能力和守時的本能也鍛煉出色,還真在八點一刻的第一節(jié)課上課鈴敲響之前,頗為盡職盡責(zé)地,拉著梁然走進高二教學(xué)樓,一路往三樓的473班跑。
好不容易爬完樓梯,氣喘吁吁地,兩人剛在班級門前站定,便聽見里頭陡然一聲暴喝:“池戩!”
滿室嘩然。
騷亂動靜不絕于耳,同學(xué)的議論聲,老師的高聲阻止。
但梁然依舊聽出來這道熟悉的粗礪嗓音,猛地幾步上前,循聲望去——
卻就這樣,恰與講臺前側(cè)過臉來、目呲欲裂的王軍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