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 但現(xiàn)在隔著個冰場在中間,他們總不能赤腳跑過去。
是故,眼瞧著那邊僅僅只是推搡幾下,還尚未進(jìn)入到“白熱化階段”, 池戩便先幫梁然租了雙淺粉色溜冰鞋,讓人先扶著欄桿適應(yīng)一會兒。
“不用急,慢慢找找感覺,”他站在一旁,緊盯著她腳下, 不一會兒,復(fù)又看出些什么,抬頭問一句, “……你以前滑過?”
梁然牢牢把住欄桿, 兩腳試探性地左右滑動,垂眉耷眼地應(yīng)他:“和我哥玩過幾次。”
從前年紀(jì)小, 就愛這些個看起來瀟灑利落的玩法,
秦家人為此還給她和秦四專門搭建了個人工旱冰場——如今f市中心最頂尖的“查爾斯旱冰場”就是秦家的手筆,現(xiàn)在兩人不去, 便轉(zhuǎn)而改作商業(yè)運(yùn)營。
雖說幾年沒再接觸過滑冰這活計(jì),但梁然好歹也是過去請過專門教練的,生疏一陣, 便也很快找到從前和秦四在自家人工溜冰場瘋玩的感覺, 嘗試著松手。
“不用扶,”在這方面格外要強(qiáng)的梁鋼鐵直女然然同學(xué), 還相當(dāng)果決地沖他留下一句,“我很快就學(xué)會了。”
池戩兩指捏捏太陽穴,也沒非得堅(jiān)持,只一揚(yáng)下巴,“試試,不行我?guī)е恪!?
事實(shí)證明,她還真行。
池戩:“……”
就連一向嘴巴不帶停的丁老三,瞧著她那不多時便能在冰場上輕快飛馳的矯捷模樣,也不由輕輕撞一下池戩肩膀,咕噥著感嘆一句:“池哥,我還以為嫂……不是,梁然,瞧著柔柔弱弱的,不會玩這些,你還能和人家手把手玩一會兒呢。”
這會兒看著,她自己玩一下午都綽綽有余了。
池戩沒搭腔,盯著梁然在人群中自在穿梭的背影。
末了,只略略彎腰,把腳下黑色溜冰鞋的鞋帶牢牢系穩(wěn),“走吧,你真想讓老五被折騰死?”
話音剛落,也不等丁洋反應(yīng)過來,便緊隨其后進(jìn)了冰場,幾個滑步,輕松追上梁然,不動聲色輕拽人手腕。
一個“手動剎車”,堪堪把她帶著、避開了迎面撞過來的一個紅發(fā)小年輕。
她滑得專心,絲毫沒注意這滑冰場里通用的“碰瓷搭訕”技巧,只一怔過后,抬眼看他,“池戩?”
池……池、池戩?!
這么輕輕一聲招呼,對面那小紅毛調(diào)笑兩句的心思卻乍然煙消云散,抬頭一看,嚇得原地立正,忙顫聲喊了句:“池哥,也、也來玩啊?”
“嗯,”池戩沒看向?qū)Ψ剑稽c(diǎn)頭應(yīng)聲過后,松開梁然的手,指了指對面,“你先去找老五他們吧?我等等老三,他滑的笨——我在這看著,你慢一點(diǎn),注意安全。”
梁然沖他笑笑,點(diǎn)了頭,便很快滑向?qū)γ婺囚[劇現(xiàn)場。
剩下池戩和小紅毛兩個,他方才側(cè)頭撇人一眼,不輕不重,抬手拍拍對方肩膀。
“下次,”池戩話說得輕,手上力氣似乎倒不小,一下一下,拍得人肩膀活生生往下墜,“記得走路看路,何必鬧得你磕碰了誰,我再磕碰回去,嗯?”
話音剛落,摔過兩跤的丁老三倒也掐準(zhǔn)時機(jī)后腳追上。
他沒來得及問眼前這面色慘烈的小年輕是怎么招惹了自家老大,便被揪住衣領(lǐng),“池池池池哥——”
留下一串慷慨激昂的慘叫,被一波帶走。
正看著熱……不是,正幫著解圍的梁然,也不由被這響動驚得扭頭看了一眼,瞧見是丁洋那一貫的夸張式表演,復(fù)才放心地回過頭來。
眼前,一左一右被死死拽住的陳旸恍惚像個兩頭煎餅,左邊高馬尾李思琪,右邊黑長直楊一然,互不相讓。
李思琪吼:“楊一然,你給我撒手!這是陳旸不是池戩!”
楊一然笑,又把人往自己這頭拉兩下,“我怕滑倒我拽他一下怎么了?李班長,你別這么一驚一乍的好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陳旸什么人呢?”
這么一番下來,音調(diào)拔高,震耳欲聾,吵得人恨不能兩耳失聰。
扶著兩邊欄桿看熱鬧的老二、老四和阿超都是男生,也不好上去拉架,瞧著倒是看得挺開心的——準(zhǔn)確來說,就這哥幾個眉來眼去的樣子,想也知道是已經(jīng)“下過賭注”了。
梁然:“……”
拉是拉不開了,這倆女的都跟要吃人似的,要是池戩過來,黑長直還不更纏人?虧得還跟自己名字只差了一個字,這音調(diào)可抵得兩個自己了。
是故,迅速判斷完眼下情況,習(xí)慣扮豬吃老虎的梁然同學(xué)當(dāng)即把心一橫——
一個平地摔,直接絆倒在地。
伴著格外清脆的頓地聲,不忘揉著膝蓋、矯揉造作地喊了句:“哎喲!”
一語落地,站得離她最近的陳旸立刻會過意來,如得大赦般松了口氣,再不遮掩力道,只狠狠一收手,把兩邊都推開半步,復(fù)才馬上幾步過來,彎腰扶人,“沒事吧?”
梁然扶著他手臂慢慢起身,在對面齊刷刷看過來的兩道灼熱視線中微微別過臉去,壓低聲音:“我是沒事,你自求多福吧。”
陳旸:“……”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一句今天的主人公還不是自己,真主人公便滑到身邊,堪堪站定,怵得他趕緊把手一松。
梁然很是順手地轉(zhuǎn)而攙著池戩胳膊,微微彎腰,有一下沒一下揉著真摔痛了的膝蓋。
池戩垂眼,先瞥過梁然磕紅的膝蓋,抬頭,也不忘瞧一眼看向后頭兩個還在劍拔弩張的。
沉默片刻,他沖一向最機(jī)靈的阿超使了個眼色讓人去找冰袋,復(fù)才偏頭問老五:“怎么搞的?”
陳旸皺著鼻子,默不作聲地往池戩身后退一步,站到還驚魂未定的丁老三身邊,小聲解釋了兩句:“池哥,我真的無辜,倆女的……”
“池戩!”
話剛說到一半。
就連專心致志打算聽老五解釋來龍去脈的梁然,也被耳邊這聲突如其來的叫喚嚇得一抖擻,無奈下一秒,便被猛地推到一旁,眼睜睜看著這位黑長直楊一然同學(xué)擠開自己,一把拽住池戩的右手。
不過一瞬,便已經(jīng)是泫然欲泣的模樣。
梁然:?
女孩出口便是一大串:“你怎么這幾天在學(xué)校都不理我?是不是顧如安找你說了什么?我都解釋過了,”她作勢揉了揉眼睛,滿腹委屈似的,“之前我是為了你才跟她打起來的,你也在她找我麻煩的時候維護(hù)過我了,這態(tài)度還不明顯嗎,她怎么這么陰魂不散啊?”
池戩默了片刻,抽出被她緊緊拉住的右手。
“……維護(hù)?”
“對啊!你不記得了嗎!”聽得他這一問,楊一然臉上迸發(fā)出羞怯和驚喜交錯的神情,趕忙解釋著,“當(dāng)時顧如安來找我麻煩,把我堵巷子口了,是你帶著梁齊和陳旸來幫忙把他們打跑的,你還受傷了,我還去給你找了創(chuàng)口貼……可我回來你們就不在了,后來我又記過回家,一到學(xué)校我就一直想找你說這個事來著,可總是找不著……”
冰場的吊燈忽而閃爍了數(shù)下。
——“誰啊!拉電閘干嘛!”
——“喂!趕快把電閘推上去,這怎么了,跳閘了?”
女孩的話音被淹沒在這一明一暗間引來的諸多驚呼聲中,幾乎聽不分明。
折騰半天,前文已經(jīng)錯過,僅剩的最后一句怯生生的,倒是一字一頓,說得清楚:“池戩,我喜歡你,你、你不喜歡我嗎?”
梁然倏而側(cè)過頭,看向那掩在明暗不定光線中,池戩瞧不清神情的側(cè)臉。
唇齒微張,她本想要不合時宜地插句嘴,一個“我”字卡在喉口,卻莫名沒了底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要離開,什么時候能再回來。
也不知道屬于自己的人生里,池戩究竟能不能……
末了。
她滿心焦灼著,不住把玩著衣角,直至聽見池戩淡淡一句。
“我沒有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那天,是我聽錯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