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語憐微微昂首, 將眼眶里的淚意堵了回去。她今日哭得太多了,顯得她太過矯情脆弱,她不想這樣。
軍醫(yī)退了下去,她走到床榻邊, 抬起指尖輕若無物地?fù)崃藫崴g的繃帶,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輕聲問道“這場仗, 何時才能真正結(jié)束”
“快了”楚瑯想也不想, 脫口而出便是哄她的話, 對上那雙含愁帶霧的眼眸, 心跳驀地劇烈,但仍舊沒有改口“你且先回宮去, 等我,我很快便會凱旋而歸, 娶你為妻。”
“說正經(jīng)的呢”蘇語憐被他一句話羞得臉又紅了, 壓低了聲音嗔怪道“還有人在呢,不許口無遮攔。”
赤風(fēng)頓覺自己又成了多余的那個人, 不等他家殿下的眼風(fēng)掃過來, 自覺道“屬下先行告退。”
楚瑯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眉心微蹙“你可是答應(yīng)得好好的,不會是要反悔吧”
蘇語憐心道以你我的身份, 你真的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娶我嗎心里這樣想,臉上露出了一個似嗔似怒的表情來“好啊, 你又拐著彎兒趕我走了是不是”
他果然被她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牽著她的手湊在唇邊吻了吻,“乖阿憐,你是哥哥的心肝, 哥哥的止疼藥,哥哥哪里舍得趕你走”
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同他對視,像是在考量他話里的真實性。半晌后,她爬上了床榻,蜷縮在他身側(cè),臉蛋抵在他的肩上,柔軟的小手握著他的大手,姿勢乖巧到不行。
她依戀地蹭了蹭他的肩膀,聲音又軟又輕,“別說話了,就這樣待一會兒吧。”
“好。”
蘇語憐在軍中待了整整兩日,期間楚瑯各種旁敲側(cè)擊,明示暗示她該回宮了,她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楚瑯拿她沒辦法,打不得罵不得,連聲音大了些她都會紅了眼眶,到頭來心疼得抽搐的還是他自己。
直到第三日夜里,他被一陣廝殺聲驚醒,第一時間抱緊了懷中的人,安撫地親吻她的頭發(fā),另一只手不動聲色地去摸他的佩劍。
蘇語憐雙手摟著
他的脖頸,臉上的神色有些緊張,小小聲地在他耳畔問道“打起來了嗎”
楚瑯的聲音里更是聽不出一絲起伏,仿佛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沒事,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你。”
“我不怕的。”她摟緊了他,臉貼著他溫?zé)岬牟鳖i,內(nèi)心奇異地平靜了下來,“有你在,我真的不怕。”她甚至覺得,只要是跟他在一起,生生死死的,都顯得沒那么重要了。
好在騷亂只是一陣,很快便恢復(fù)了平靜。一人一劍皆被鮮血沾染的赤風(fēng)一把掀開了軍帳,跪地稟報道“殿下,烏禹派了一小隊精兵悄悄潛入了我軍,已被屬下盡數(shù)斬殺。”
“一個活口都沒留”
“屬下無能。”
楚瑯放下了手中的劍,眼眸深處浮現(xiàn)了一層濃重的血腥氣。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這次的態(tài)度變得極為強硬,語氣毫無商量的余地,“阿憐,明日一早,你便啟程回宮。”
蘇語憐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他是要行動了。她抓住了他的手,“你的傷還沒好,你不能現(xiàn)在上戰(zhàn)場”
“誰說我要親自上陣殺敵了”楚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打仗除了武力,更重要的是腦子。你未免太看不起你男人了。”
她被他噎住,眼珠子一轉(zhuǎn),“那那既然如此,你為何要趕我走”
“因為我會怕。”他不假思索地回道,語氣無比認(rèn)真“你在這里,我會怕。你是我的軟肋,我再沒辦法專心投入戰(zhàn)斗中。”
蘇語憐被他的一番話說得愣住了,她第一次聽到,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攝政王,所向披靡、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神,居然也有怕的東西。
良久后,她終于妥協(xié),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眼神濕漉漉的像是被遺棄的小狗狗,“好,我走。”她不能讓自己成為他的弱點。
距離太陽升起,明日到來,還有兩個時辰。兩人面對面?zhèn)忍稍诖查缴希窍⒔蝗冢K語憐一瞬間都不想浪費了,直愣愣地盯著對面那張俊美瘦削的臉,甚至都不怎么眨眼了。
“不困嗎”她灼灼的眼神燒得向來臉比城墻還厚的
某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困。”她輕聲回道,“你睡吧,我看著你睡。”她仿佛是要將他刻進心上似的,用眼神描摹他臉上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盡管再怎么不愿意,天還是亮了,太陽照舊升起。
蘇語憐眨巴眨巴酸澀的眼眸,吧唧一口響亮的親在他臉上,干脆利落地起身梳洗,一點也看不出來夜里的留戀不舍。
離開前,她站在床榻邊笑盈盈地望著楚瑯道“我走了,你不要太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