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崇衍一下子就心虛了,因為謝煥說得不錯, 他派去跟著謝煥的人一直都不曾撤下, 哪怕如今謝煥就在京城里。當(dāng)然了, 在他看來那不叫監(jiān)視,而是保護, 只是保護的同時會時不時的報告給他謝煥的事罷了。
也是因此, 讓他知道謝煥避開人,私下里和江成瀚見面的事。
第一次謝煥和江成瀚見面時, 穆崇衍沒當(dāng)回事, 尤其謝煥和江成瀚分開后就來找了自己,讓他猜測兩人那時應(yīng)該是在說自己同江成瀚說的事。
等到第二次的時候,他就有些奇怪了, 既然只是要說留京之事, 為了要避開顏靜書和其他人, 兩人私下里在茶館單獨說, 莫非還有著別的什么事不過, 那時雖然心中疑惑, 但穆崇衍也忍耐住了, 只想著回頭見了謝煥再打探打探。
不想之后不過過了一個時辰, 他派人跟著謝煥的屬下來報,謝煥和江成瀚一起回到江家后不久,就一起又出了來, 隨后更是再次又回到了茶樓里要了間雅間不知說著什么。
這下穆崇衍是徹底坐不住了, 當(dāng)即撂下手中的公事, 策馬從稽查司一路就到了茶樓里,而后順著手下的指引,直接就到了謝煥和江成瀚所在雅間的門外。
只是等真的站在了門外,正準(zhǔn)備推開門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動作。他這么貿(mào)然的來了,總得想個理由,不然謝煥看到他肯定是會亂想生氣的。
然而就是這片刻的停頓,還沒等他想出什么理由來,便聽到雅間里傳出了謝煥一句“靜書就是我當(dāng)年懷的那個孩子”……
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懵的,幾乎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么。
穆崇衍知道謝煥過去二十年來一直是獨身一人四處漂泊,便以為當(dāng)年兩人的孩子根本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不然以謝煥的心性,就算因為種種顧忌不能帶在身邊,也不可能徹底撒手不管,一次都不曾去探望過,尤其自兩人重逢一來,謝煥對孩子的事情一直諱莫如深,偶爾提起也是神色黯淡沉默不語。
但他沒想到,當(dāng)年兩人的孩子如今不但還活著,更是自己曾經(jīng)見過一面,以為只是謝煥外甥的顏靜書。
那時因著顏靜書和謝煥相似的外貌,他對謝煥的這個外甥還有著幾分好感,卻原來,他竟不是顏家的血脈,而是他和謝煥的孩子……
想到這,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騰起來的穆崇衍再也按捺不住,也顧不得其他,一把推開門就闖了進去,然而還沒等他同謝煥好好抒發(fā)一下心中的激動和狂喜,就被猛地踹過來的一腳給踹傻了。
好在穆崇衍的手下在他進門之后就從外頭將門關(guān)了上,是以看到穆崇衍被踹的除了謝煥,就只有江成瀚一個。不過江成瀚如今是子婿,不算外人,看到就看到吧,而且比起這個,對穆崇衍來說,眼下怎么同謝煥解釋自己的突然出現(xiàn),平息謝煥的怒氣才是最重要的。
扶著桌子站好,連衣擺上的腳印穆崇衍都沒敢擦去,就忙湊到了謝煥身邊,解釋道“你別氣,我沒有再派人跟著你了,真的。這次我只是之前恰好從街上過,看到你來了茶樓,等辦完了事,不知你還在不在,才過來看一眼,沒想到你還真在。”
謝煥依舊冷著臉,穆崇衍雖然這么說,但他卻不會輕易相信,只是當(dāng)著江成瀚的面,他也無意在此事上多糾纏,便冷哼了一聲,讓穆崇衍自己體會。
穆崇衍一看謝煥的臉色就知道這件事還沒完,不由心中苦惱這次要怎么才能讓謝煥消氣。
對于穆崇衍會知道顏靜書的事,謝煥心中多多少少早已有了一些準(zhǔn)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更是在一個完全不合適的時間里。
想到剛剛在江家時老大夫說得那些話,謝煥嚴肅了神色,對穆崇衍要求道“靜書眼下又有了身孕,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了,不過大夫說他的胎像不穩(wěn),要好生保養(yǎng)平心靜氣,不能勞身傷神,所以你眼下絕對不能去見他,更不能和他相認,一切都得等他順利生產(chǎn)之后再做打算。”
“又有孕了”穆崇衍很吃驚,雙兒孕子困難,多得是嫁人后一輩子沒有子嗣的,顏靜書當(dāng)初出嫁后不久便懷了孕,已是十分不常見,如今更是又有了第二胎,真不愧是他的孩子,就是比其他人要厲害,讓他當(dāng)了爹的同時,連外祖父也一并當(dāng)了。
不說事關(guān)顏靜書的身體,就是別的事,只要謝煥開口,穆崇衍就從來沒有不應(yīng)的,當(dāng)下就點頭應(yīng)道“你放心吧,待靜書的孩子生下來之前,我絕對不會去打擾他的。”
又道“大夫說靜書的胎不穩(wěn)是哪里的大夫,具體怎么說得要不我還是把我府里的太醫(yī)送去給靜書看看吧。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總是比民間的尋常大夫要好些。”
謝煥聞言卻是看了江成瀚一眼,穆崇衍這話,像是嫌江成瀚找的大夫不夠好似的,不想江成瀚多心,便道“不是說了眼下靜書不能受刺激嗎好端端的突然弄個太醫(yī)去,肯定會讓他多想的,這事不成。”
穆崇衍則道“沒關(guān)系,到時候我讓老太醫(yī)隱瞞身份,只說是醫(yī)館里的大夫就是了,靜書又沒有來過王府見過老太醫(yī),不會認出來的。”
謝煥還要再說,這時江成瀚突然開口道“如此也好,多個大夫給靜書看一看,也能更穩(wěn)妥些,勞楚湘王殿下費心了。”他倒是沒有謝煥所想的那些小心思,只要是為著顏靜書好,他就都也是樂意的。
江成瀚一出聲,穆崇衍就看向了他。原本他對江成瀚沒有什么想法,只是眼下得知顏靜書就是他和謝煥的孩子,再看江成瀚這個兒婿,心里就有點不得勁兒了。就好像自己丟了多年的寶貝,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已經(jīng)成了別人家的一樣。
不過顏靜書和江成瀚成婚多年,孩子都快有倆了,而顏靜書看起來對江成瀚也很重視,感情很深的樣子,讓穆崇衍就算是有些不痛快,也不得不強忍下來,不能表現(xiàn)出分毫。不然江成瀚若是個小氣的,給他吹一吹枕頭風(fēng),顏靜書就不認他了可怎么是好
這么想著,穆崇衍對著江成瀚露出了一個很是和顏悅色的笑容來,道“兒婿客氣了,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見外。”
江成瀚微微汗顏,他聽出了穆崇衍話里的意思,只是眼下讓他叫穆崇衍岳父,他還真的是難以叫出口。不說穆崇衍還沒有同顏靜書相認,就是已經(jīng)非常熟悉了的謝煥,他也還沒有改口過,一直只叫著
舅舅,更何況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楚湘王。
實在不知該對這個自來熟的楚湘王說些什么好,江成瀚正為難著,謝煥見此便開口給他解了圍,道“你不是還要去國公府告訴顏老夫人和安國公靜書有孕的事嗎現(xiàn)在就去吧,別再耽擱了,報完信也好回去多陪陪靜書。”
“我知道了舅舅,我這就去。”江成瀚立時道,同謝煥和楚湘王告辭后,沒等楚湘王再說些什么,就起身離開了雅間。
謝煥都這么說了,楚湘王自然不能再攔著江成瀚,只能眼睜睜看著人走了。
“子昭,當(dāng)初靜書怎么會到了顏家,成了安國公的孩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沒有別人在,只剩下自己和謝煥兩個人,穆崇衍就將自己心底最深的疑問問了出來。子昭,則是謝煥的字。
謝煥倒并不意外穆崇衍問他這件事,沉默了片刻之后,便道“……當(dāng)年我未婚有子,而嫁入安國公府的姐姐卻在臨產(chǎn)之際胎死腹中,父親為保謝家名譽,也為了給安國公府一個交代,就將靜書充作是姐姐的孩子抱回了安國公府,對我卻說孩子一出生就夭亡了。我親眼看到了孩子的尸身,只是那時不知道那個死嬰乃是姐姐誕下的孩子,就相信了父親的話……”
“……對不起,當(dāng)年都是我的錯。”謝煥的語氣十分平靜,但穆崇衍卻依舊心如刀絞。
雖然謝父和謝氏欺騙了謝煥多年,令他們父子相見不相識,但歸根究底,造成這一切的源頭是他。若是他當(dāng)初沒有沖動成親,而是繼續(xù)追求謝煥,就一定能夠發(fā)現(xiàn)他有孕的事,他們或許早已成為圓滿的一家,而不是在浪費了二十年后的今天,依舊無法父子相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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