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雖然不知道這個謝煥到底是何許人也,但看到長史這般激動的反應,心中對謝煥自是再沒了一絲輕視,應了一聲后,就急急忙忙跑向前院,都沒指派他人,自己親自到了大門,將已等候多時的謝煥請進了楚湘王府內(nèi),態(tài)度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的輕慢。
謝煥對此倒是并沒有什么無所適從的感覺,在二十年前,那一切都還沒發(fā)生的時候,他來王府時,都是這般的待遇,如今也就并不覺得多意外。
和二十年前最后一次來到楚湘王府時相比,如今的楚湘王府看起來沒有任何的變化,便是青石板甬路兩邊的花草似乎都是當年的模樣,無法控制的,謝煥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當年的種種情景,腳下的步伐不知不覺放慢了許多。
大管事給謝煥領(lǐng)路,也一直注意著謝煥,看謝煥腳步一慢,心里立時提了起來,生怕謝煥要跑。好在謝煥只是走得慢了些,最后還是順利的被他領(lǐng)到了王府里待客的茶廳中落座。
很快有下人奉了茶水上來,謝煥也端起來喝了,茶才一入口,他就頓了頓。君山銀葉,他最喜歡的茶。放下茶杯環(huán)視四周,花架上的松石盆景,茶幾上的糕點,都是他所喜歡的。
只是發(fā)現(xiàn)了這些,并沒有讓謝煥心中感到多少歡喜。隨后他不再去看,微微垂眸靜坐沉思。
不多時,一陣沉穩(wěn)而熟悉的腳步聲響起,謝煥回神,他抬起頭,就撞入了一雙深邃幽沉的眼眸之中。
二十年未見,眼前的人五官輪廓依舊是熟悉的英俊模樣,只是和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銳意昂揚的青年比起來,眼角些許的細紋和星白的鬢角,讓整個人如同入鞘的寶刀,鋒銳不見,只更顯沉穩(wěn)內(nèi)斂,但卻依舊令人不敢小覷。
“……好久不見。”沉默的彼此對視了片刻后,謝煥還是先開口了,只是嗓音有些微微的沙啞。
穆崇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的謝煥,半晌才輕笑了一聲,道:“是啊,好久……不見。”
謝煥微微垂眸,避開了他壓迫逼人的視線,頓了頓,才又道:“……當年,你說過你欠了我,無論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會答應,這個承諾如今還算數(shù)嗎”
似是被謝煥的話喚起了久遠的回憶,穆崇衍靜默了片刻,才點點頭,道:“……當然算。”
謝煥抬眸看向穆崇衍,道:“我知道如今丹奴侍女行刺案由你稽查司負責調(diào)查,其中護送丹奴公主入京的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江成瀚,我希望你能放他一馬”
“你是想要讓我徇私枉法”對于謝煥為江成瀚求情穆崇衍好似并未感到意外和不解,只挑了挑眉,反問道。
“你應該知道,江成瀚和刺殺案并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不過是無辜受累。他到底是生是死,都只在你的一句話之中。”謝煥平靜地回答道。
稽查司是穆崇衍的地盤,皇帝又十分的信任他,只要他為江成瀚說一句話,便抵得上別人百句千句。
“若我不答應呢我當初的確承諾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但也只是為你而已,而且……”穆崇衍卻并沒有被謝煥說服,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若放了他,又怎么能讓你再來找我呢”
謝煥微怔,待反應過來穆崇衍話里的深意,猛地站起身帶著怒意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要求調(diào)查刺殺一案,好抓走江成瀚威脅我”
穆崇衍點點頭,竟是沒有否認,坦誠道:“我原本還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江成瀚只是你外甥的夫君,而謝家和顏家又早已決裂,但我沒想到,我才將人弄進了稽查司不過幾個時辰,你就上門來了。如此,我就更不能輕易的放過他了……”
聞言,謝煥不禁怒意更勝,但同時也感到了愧疚,他怎么都沒想到,江成瀚此番波折,竟是因他而起。
“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了他”謝煥咬牙道,江成瀚既是因他受難,那他無論如何,也都必須要將江成瀚救出去。
雖然這是自己處心積慮想要聽到的,但此刻真的聽到了,穆崇衍心中卻并沒有感受到多少快慰。眼底暗潮翻涌,但很快就歸于沉凝。事已至此,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只怕余生都再也無法得到眼前的人。
穆崇衍緩緩起身,走到謝煥身前,隨后他微微俯身,在謝煥耳邊輕聲吐出了幾個字。
謝煥瞳孔猛地一縮,臉色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瞬間漲紅了一片,怒瞪著眼前的穆崇衍,手指都在發(fā)抖,“你,無恥——”
對于謝煥的反應,穆崇衍并不意外,但他甘之如飴。十多年的苦苦等待期盼,深入骨髓的執(zhí)念渴求,讓他早已不復當初的心境。哪怕謝煥會恨他,他這次也一定要得到他,他再不會如十多年前得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