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醉朝舞臺看去,心中微微一動。
啊,原來是他。
文良辰。
這個不輸于陳醉的美男子,在陳皇后沒有被啪啪啪以前,基本負(fù)責(zé)了《百萬雄兵》的所有床戲。
欲有兩種,一種是看起來就很騷的,直接刺激人的視覺和,一種是看起來特別禁欲特別純,但是特別想讓人推倒的。
陳醉屬于第二種。
文良辰就屬于第一種。
文良辰是于懷庸手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但表面上兩個人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文良辰擅長百戲,是百花聯(lián)邦最知名的戲曲大師,也是京城的交際花,但凡是貴族聚會娛樂,幾乎必定要請他去唱一段。文良辰就是靠著這個為于懷庸搜取情報,出賣和美色于他而言簡直是家常便飯。
這個設(shè)定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百戲是面具戲,演唱的人通常一人分飾數(shù)角,在臺上不斷地變幻面具,永遠(yuǎn)不會以真面目示人,但作者偏偏給予了文良辰最出眾的相貌,最美的外貌卻遮掩在最丑陋夸張的面具之下,實在是耐人尋味的很。
于懷庸有錢,這舞臺搭的也很好,建立在一個月牙形狀的小湖中央,天上一輪圓月映在水面上,周圍擺滿了香氣襲人的梅花,中間是一道近乎透明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面的燈一亮,就有個人影出現(xiàn)在屏風(fēng)上面。
“咿呦喂……”
“咚咚咚”三聲鼓響,干脆豪壯。
“咿呦喂……”
“咚咚咚”,又是三聲鼓響。
鼓聲干脆,人聲也是鏗鏘有力,讓陳醉吃了一驚。他看文良辰那么柔媚,舞臺又搭的這樣精美,還以為這百戲像昆曲一樣精致,誰曾想一嗓子吼出來,竟是質(zhì)樸綿長的類型。
“天上明月圓如盤,高朋貴客坐在前,這樣的好日子,誰人在此高聲喧”
“在下于六郎。”
“哪個于六郎”
“ 皇廷西北七百里,七百里外有個于家莊,從南往北數(shù)過去,不多不少正是第七家。”
“原來是個外鄉(xiāng)人,那我要告訴你,這里滿座都是貴客,不是你能高聲喧嘩的地方,還不速速離開!”
“心中有苦,身上有冤,明公細(xì)聽我言!”
“呔!還不快快停下腳步!”
“咚咚咚”又是幾聲鼓響,屏風(fēng)后頭后來忽然走出一個身穿百服的男人,手里拎著一把寶劍。后頭幾個戴著黑色面具的男人緊追在后,到了舞臺中央,便以劍相擊,雖然是表演,卻招招兇險利落。被追擊的那人身形窈窕,舞起劍來卻是虎虎生威,雷靂颯爽,衣袍帶起簌簌風(fēng)聲,面上夸張的面具看起來粗糲又詭異。而后寶劍落地,他雙膝跪地,隨著鼓點以膝蓋在地上挪動,退無可退之時,一甩頭發(fā),隨著鼓聲“咚”的一聲,仰坐在地上。
“咿呦喂……”
“咚咚咚”三聲鼓響
“咿呦喂……”
“咚咚咚”又是三聲。
我靠,看的陳醉心神肅立,好帶感的表演!
陳醉第一次看百戲,就被吸引住了。論精美,它和昆曲、曲劇等他以前見過的劇目根本沒法比,服飾也很簡單,就是傳統(tǒng)百服配畫法粗糙的面具,戲詞也很簡單,多是白話,韻腳也很隨便。所配音樂,也不過是大鼓為主,三管為輔,說唱結(jié)合,說的時候聲音雄壯嘹亮,韻腔清爽,唱的時候綿長悠揚(yáng),尾音的拖腔極有特色,特別容易感染人。
這段戲并不長,加起來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明明是一唱三嘆的戲曲,節(jié)奏感卻好的很,特別緊湊,講了一對兄弟伸冤的故事。
這于六郎有一個同胞哥哥,兩兄弟自幼喪父,從小由母親養(yǎng)大,誰知道養(yǎng)到十四歲的時候,正趕上大災(zāi)之年,他們家鄉(xiāng)桂花州一帶鬧災(zāi)荒,山上的野草都挖光了,冬日里一場大雪,餓死凍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其中就包括這倆男孩的母親。
原來這母親為了省下一口飯,總騙兩個兒子說自己已經(jīng)吃過,最后自己活活餓死了。
母親死了,兩兄弟卻熬過了那個吃人的冬天。
雖然是雙胞胎兄弟,但兄弟倆性格卻南轅北轍,哥哥五郎穩(wěn)重懂事,弟弟于六郎卻從小生性頑皮。于六郎可憐母親成了個餓死鬼,發(fā)誓要在母親的墳頭里埋一把糧食,便去村中豪紳家里偷盜,結(jié)果被抓了個正著。豪紳姓譚,人稱譚老爺,是最十惡不赦的反派,明明家中酒肉臭,卻一把粟米都不肯施舍,反倒看上了這于六郎的皮相,要他進(jìn)家里伺候他,才肯賞他一把米,要不然就要把他送到警察局去。
這實在是丑陋淫邪至極了。
五郎為了去救弟弟,結(jié)果被折磨成了廢人。這就發(fā)生了開頭的一幕,于六郎闖進(jìn)官家的宴會上,要為哥哥討公道。
只可惜沒人理會他,聽說了他的遭遇以后,那扮演官家的演員一個穿黑衣戴白面具,一個穿白衣戴黑面具,倒像是黑白無常,取笑說:“來來來,我看看。果然是草窩窩里養(yǎng)出來的金鳳凰,難怪那譚老爺會看上眼。去吧去吧,這天上明月圓如盤,高朋貴客把酒歡,半只羊腿賞給你,馬路牙子坐一邊!”
旁邊的演員也哄笑成一團(tuán),文良辰跪在地上,唱道:“富人的極樂世界,窮人的阿鼻地獄,你們要逼人做惡鬼,我也不怕來世有輪回,天上的明月圓如盤,我卻漆黑一片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原來是鮮血迷了我的眼。”
他說著便拔劍起身,觀眾席上一陣驚呼,就見文良辰拔劍就刺向了面前狂笑的黑白兩位官家,“咚咚咚”的鼓聲像是他殺人的鼓點,他像是在跳大神一般,舞步詭異夸張,不一會就“殺光”了臺上的人。滿座嘩然,仿佛共同見到了一場屠殺。而文良辰一身紅衣,長發(fā)飄散,雙手握劍立在臺上。
寂靜之際,卻聽“啪啪”兩聲,于懷庸一邊拍掌,一邊沉聲笑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