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五只覺得渾身疼得緊,又掙脫不開,連著甩了好幾下:“你這個瘋婆子,你快放開我!’’還說要找衛(wèi)鶯來評理,呵,她可不怕!
只要她姑姑還在一日,這姜家就有人在背后給她撐腰,柳氏今日敢一巴掌甩她臉上,讓她丟盡了人,這個仇她一定會記下的!
柳氏壓根沒理,拽著人就走,在他們身后還跟著一群烏泱泱的下人,三夫人劉氏也在其中,這會兒板著臉跟了過來。
都鬧成這樣了,她也懶得管了,左右她勸也勸了,說也說不聽,剩下的也不管她的事了,別人就是想往她頭上栽贓也要看她應(yīng)不應(yīng)。
一大群人到了正院,早就得了吩咐的安夏領(lǐng)著下人守在門口,見他們過來,上前福了禮。
“安夏姑娘,我大嫂人呢?’’柳氏直接問。
安夏裝作沒見到她們渾身的狼狽一樣,抿唇笑了笑:“二夫人來得可真是不巧,我們夫人正在抄寫佛經(jīng)呢,這不是還有幾日要去城外寺廟里上香了嗎,老夫人早早吩咐下來讓我們夫人抄寫經(jīng)書以表虔誠,我們夫人哪里敢耽擱這種大事,這不正寫著呢。’’
“那你去叫大嫂出來,我們進去等著。’’柳氏說著拽了梁五就要進,被安夏給攔了下來。
“二夫人,我們夫人現(xiàn)在不見客,再則這是老夫人吩咐下來的,夫人一慣孝順,這又是要靜心的時候,二夫人也不希望我們夫人不孝順吧?傳出去還以為我們夫人對老夫人的吩咐怠慢呢。’’
衛(wèi)鶯這院子可不是梁五流云院里的那些小丫頭,早在她重生回來后就把整個院子伺候的人里里外外的換了不少,挑了不少有力氣的婆子,個個膀大腰圓的,一站出來橫著臉沒人敢惹。
柳氏闖不進去,正想撒潑耍賴的,誰料安夏不接她的茬,帶著人進了院子,把門一關(guān)。
柳氏傻了眼。
她一貫不把衛(wèi)鶯這個大嫂放在眼里,更不提恭敬了,這會兒吃了個閉門羹才想起來衛(wèi)鶯這個大嫂如今可是個不好惹的硬茬子了,一時又覺得丟臉得很。
一家子妯娌,竟然連半點臉都不給!派個丫頭就把她打發(fā)了!
“欺人……’’話還沒落,一個下人跑了過來:“二夫人三夫人,老夫人叫你們立馬過去。’’
“老夫人?’’
劉氏眼一跳,問:“可知是為了何事?’’
那下人往梁五的方向看了看,不止劉氏,就是柳氏也明白老夫人這是知道了他們打架的事了,但老夫人是怎么知道正房這邊的事的?他們在梁五的流云院后便是直接來了正院,還沒踏出這正房呢,柳氏這樣想也直接脫口而出。
這回下人沒回話,總不能說全府上下都傳遍了吧?
柳氏跟梁五撕扯起來的時候整個流云院的下人們都圍著她們打轉(zhuǎn),但連衛(wèi)鶯身邊的冬雨都能恰好發(fā)現(xiàn),有其他的丫頭婆子路過也自然見到了,這又不是啥好事,可是兩位主子打架呢,下人們別說見了,就是聽都沒聽過,誰聽過這些富貴人家有主子打架的?何況還都是大家閨秀出身?
是以,就跟陣風(fēng)似的,沒一會兒就傳得沸沸揚揚起來,老夫人那頭也是聽到了這些下人傳的小話這才派人打聽,這一打聽,險些沒把梁氏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
“我老婆子活了半輩子,還從來沒聽說過有大家閨秀跟外頭的潑婦一般跟人撕扯打架的,簡直丟盡了我姜家的臉,我老婆子這老臉都掛不住了!等事情傳到外頭,咱們整個姜家都要受人恥笑,還出門,以后你們還有臉出門嗎?!’’站在堂上,老夫人梁氏氣得連摔了幾個茶盞,一雙眼在柳氏和梁五身上看過,滿是陰恨。
她這輩子到底是走了什么霉運,大的進門跟她老婆子做對,小的陽奉陰違,半點不帶腦子,還有個不是親的在旁邊看笑話,一想起來,梁氏就覺得胸口悶得慌。
堂下,除了柳氏、劉氏、梁五等女眷外,姜家?guī)孜粻斠脖徽埩诉^來,眼見著梁氏大動肝火,二爺姜淮忍不住勸了句:“娘,你小心身子,別跟她們置氣,等回頭我好好教教。’’
“你教?你教了這兩年了你教出個什么玩意!除了花錢采買打扮,別的一概不會,連個蛋都下不出來,看把她整天給狂的!’’姜淮正撞在口上,這會兒梁氏心氣兒不順,逮著誰罵誰,就是親生兒子都不好使,再則跟梁五這個親侄女比起來,柳氏不過是一個兒媳婦,誰親近點還用說嗎?
明面兒上,她可是有三個兒媳婦的人!柳氏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往日里看在她嘴甜乖巧的份上多寵了兩分,誰知道一點規(guī)矩也沒有,還鬧出這種事!
打玉華這個侄女的臉,不就等于打她老太太的臉嗎?
誰給她的膽子!簡直是混賬東西!
柳氏不敢置信:“母親?’’往日母親不是最疼她了嗎?如今竟然說她不下蛋這樣難聽的話來。
“母親?等改日碰到了柳家的老太太,我倒是要好好問問她這柳家的閨女是怎么教導(dǎo)的,都說你柳家是大家出身,老婆子我還沒遇見哪個大家閨秀跟潑婦一樣的!’’梁氏看她的目光中再也沒有往日半分疼愛,這會兒她簡直是恨毒了柳氏,她梁氏半輩子經(jīng)營,不止她,就是姜家的名聲那也是鼎鼎好的,若是柳氏這個媳婦跟梁五打架的事傳了出去,往前的名聲全都毀了!
她口中冷硬,半點不留情面,這會兒柳氏心里也是后悔得很。怎么就一下子沒收住脾氣呢?抽抽噎噎的小聲兒辯駁起來:“母親,兒媳也是一心為了府上著想啊。’’
她明明是為了府上的名聲著想,反觀梁玉華這個小蹄子,捏著銀錢不肯掏出來,怎么只有她被責(zé)罵的?
柳氏滿肚子的不服氣。
“你還敢說!’’梁氏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要不是你蠢笨如豬,聽風(fēng)就是雨的,會捅出這么大的簍子?打人你還有理了?’’她心疼的看著梁五一身的傷,但又忍不住埋怨了幾分,“還有你小五,她是個不著調(diào)的怎么連你也跟著糊涂起來,她鬧你就跟著她鬧?你不知道派人來跟我說一聲兒?’’
弄得如今她梁家的女兒也跟柳氏一樣丟人現(xiàn)眼起來。
梁五倒是乖覺,低眉垂眼的道歉:“是我不對姑姑,也是小五考慮不周,讓姑姑擔(dān)心了,也給家里丟人了。’’
她這副模樣讓梁氏都不好過多責(zé)怪,只得又把氣撒在了柳氏身上,把柳氏狠狠給罵了一通后才耷著眉眼:“等你們知道輕重我姜家早就成別人的笑柄了,好在我及時讓人封了口,不許人亂傳,否則不止我姜家,就是柳家和梁家的女兒們都得跟著受連累。’’
目光移到劉氏身上,老夫人梁氏有心說上兩句,只一見她身邊吊兒郎當(dāng)?shù)娜隣斀じ笥易o法一般把人給護著,到嘴的話便咽了下去。
算了說不得,免得待會兒老三又發(fā)瘋說些不著調(diào)的來氣人。
“今兒這出說來說去都是老二媳婦的錯,攪得家里雞飛狗跳的不得安寧,既然你閑不下來,不如去祠堂里跪著好好反省反省吧,再禁足三月磨磨你的性子。’’最后,老夫人罰了柳氏,還不止如此,臨走時,二房還添了兩個姨娘。
人是老夫人賞下來的,拒絕不得,柳氏倒是不想要,但她當(dāng)家的都接了,也只能接受了,這一回她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挨了一頓罵不說還給自己添了堵,半點好處沒撈著,兩千倆銀子也花出去了,還是白花了。
出去罰跪的路上,柳氏悔得腸子都青了。眼睜睜見著二爺姜淮帶著兩個新出爐的姨娘走了,柳氏臉都扭曲了起來。
劉氏跟她狼狽為奸久了多少都有些同情,走到身邊嘆了一聲:“你呀就是太沖動了,我那般勸你你都不聽。”
也是被老夫人給慣的,柳氏剛嫁進姜家的時候雖說人傲氣了些,但遠沒有如今這樣囂張跋扈的,老夫人梁氏說柳氏沒規(guī)矩,也不想想,這不都是自己給慣的嗎?
如今把人慣成了這樣又說她沒規(guī)矩了?真是什么話都讓她說完了,劉氏撇了撇嘴。
柳氏還是滿心不憤的:“這次是那小蹄子運氣好,母親寵著她,以后別被我逮到機會,不然我饒不了她!”
“那又如何?咱們不過是當(dāng)兒媳婦的,那梁五可是母親的娘家侄女,你說她跟咱們當(dāng)媳婦的親還是當(dāng)侄女的親?”之前母親偏心柳氏,那是因為正主沒來呢,如今正主一來,柳氏自然是要退避三舍的,就看柳氏有沒有這個自知之明了。
可惜的是,柳氏沒有,她還在那兒憤憤不平,一個勁兒的說老夫人偏心。
廢話,人家親姑侄,還是帶有血緣的那種,不偏心她難道還偏心你一個當(dāng)兒媳婦的不成?劉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也不理她了,抬腿就走了。
過了回廊,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立在廊下,目光舒適的看著面前的花團錦簇,劉氏停了下來:“你怎么來了,田姨娘。”
田姨娘轉(zhuǎn)過身,明艷的臉上滿是風(fēng)情,“明人不說暗話,妾身說的話三夫人如今該信了吧?”
劉氏道:“你是說老太太的態(tài)度還是柳氏的為人?這些本夫人早就一清二楚了,也只有我那個二嫂被慣得才擰不清。”
田姨娘搖頭:“不止,還有大夫人衛(wèi)氏!”
提及衛(wèi)鶯,田姨娘就恨得咬牙切齒的,就是因為她,讓她受了梁玉華幾個板子,屁股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養(yǎng)了快足足兩月才好,這兩月里頭,梁玉華還時不時的給她下絆子,這天氣里頭,差點沒讓她屁股生蛆。
“大夫人衛(wèi)氏手頭十分富裕。”
劉氏有些不屑:“這還用你說不成?大嫂的家底自然是很豐厚的。”不然也不會讓他們幾房人都巴巴的盯著衛(wèi)鶯的錢袋子。
不就是打了主意想讓大嫂拿出私房來補貼他們,好讓他們重新吃香喝辣的嗎?可惜這大嫂跟突然開了竅似的,竟然把棘手的甩給了梁玉華。
田姨娘聽她說完才搖了搖頭:“三夫人知道大夫人手頭寬裕,卻不知道是如何個寬裕法。”她悄悄湊近了劉氏,在她耳邊說了個數(shù)字。
“嘶”劉氏倒抽一口氣:“你說真的?”
“那還有假?這還是往小了說的。”
劉氏盯著她,十分懷疑:“這種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但田姨娘說出那個數(shù)字的一瞬間,劉氏只覺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一般,如果田姨娘說的是真的,那大嫂衛(wèi)氏手頭何止是寬裕,簡直就是懷里摟了座金山銀山啊!
“我自有我的消息來源。”田姨娘自然不會說這些是她生母,也是衛(wèi)家姨娘黃姨娘告訴她的,黃姨娘是衛(wèi)家人,自然有辦法打聽到,她撥了撥手指,隨意嘟囔起來,“說來大夫人也是小性了些,這手頭的銀子就是一輩子都花不完的,眼下府上又是這種情況,不說全都拿來補貼,好歹也該意思意思,不然這一大家子都吃康咽菜的,就她一人珍貴補品的吃著也實在不像話。”
田姨娘嫉妒得都快要瘋了。
打小錦衣玉食的養(yǎng)著不說,連出嫁也有一輩子也花用不完的銀錢傍身,而她呢,打小在鄉(xiāng)下長大,連進姜家身上也只有生母黃姨娘給的百十倆銀子,還不夠人家一個零頭的,不就是得了個嫡女的名頭嗎,若她是嫡女,這一切原本就合該屬于她!
劉氏目光閃爍,笑了起來:“田姨娘說的是。”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樣才能從大嫂衛(wèi)氏手中拿到銀子才是,正好三爺?shù)拇笫氯缃裾枰y子開路,等以后三爺成了,大嫂不也能跟著沾沾光嗎?她不虧。
半月后,衛(wèi)鶯的書信送到了蒿州營地。蒿州的海寇已經(jīng)被徹底打垮了,如今只剩下收尾,營地里人人都放松得很,再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搬師回京了。
衛(wèi)原騰掀開簾子進帳的時候,姜景胳膊上的傷剛換好了藥,軍醫(yī)給他打了招呼便提著藥箱出去了,衛(wèi)原騰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聽說嫂夫人又給你寄信來了?咋樣,是不是特意感謝我來的?”
他一個勁兒的追問,姜景只得道:“還沒看呢。”
“那你看。”衛(wèi)原騰隨意挑了個地兒一坐,打定主意要聽聽這感謝的話。說來嫂夫人衛(wèi)氏他見得少,只知道那是一個懂禮規(guī)矩的賢惠人,十分溫柔體貼。
姜景白了他一眼,拗不過,只得把揣在懷里的信拿了出來,拆開,又惹得衛(wèi)原騰幾聲兒怪笑,說他不過一封信都小心翼翼的還揣懷里,用得著嗎?
他是不知,自打上回衛(wèi)鶯寫來的信被傳了出去后,姜景就把信給貼身放著了,倒不是說這信貴重,只是他可不想萬一信再度傳了出去惹人發(fā)笑。
鬼知道衛(wèi)鶯會不會又寫些什么讓他沒臉的話來。
姜景抽出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帶笑的臉陡然僵住。
衛(wèi)原騰忍不住問道:“怎么了這是?”
姜景抬起頭,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們家,這千倆銀子要用多久?”
“那得好些日子了,”衛(wèi)原騰想了想,“我們家老太太不喜歡鋪張浪費,也不喜太張揚了,這千倆銀子少說也得用上半月有余了。”
“你們家不也有好些個鋪面莊子嗎,光是這些每月就能進賬不少銀錢。”
“幾千倆。”
“啥?”
姜景又重復(fù):“我說家里的出息每月進賬幾千倆。”
“不可能!”衛(wèi)原騰一口咬定:“你們家的鋪子我也知道不少,那么多鋪子莊子的,就算這買賣不好,每月少說也能賺個兩三萬倆銀子了,幾千倆怎么可能呢。”
左右臉都丟盡了也不怕再多一樁,姜景嘆了口氣,說起了別的:“京里有兩位大家閨秀出身的婦人聽聞大打出手,打起來了。”
衛(wèi)原騰怪叫一聲:“這倒是有趣,倒是不知是哪家的婦道人家如此丟人。”
姜景:“……”。
他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