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虛道門風(fēng)簡樸,如果打尖時還要兩間房,顯得太過刻意。商沉這輩子也沒跟男人躺在一張床上過,自然不會要大床通鋪,于是要了間大房。客棧掌柜的一看是御虛道的道長路過,不敢怠慢,親自將兩人送入樓上角落里的間里。
房里有兩張床,一張靠窗,一張靠墻,剛剛好。
素容將盛了水的臉盆送到商沉面前:“師尊洗洗臉。”
商沉挽起袖子,雙手浸入臉盆中撩水洗了兩把,用干布擦著臉,淡淡笑道:“夜深了,你也洗臉?biāo)X去吧。”
“是。”
他等素容寬衣躺下,披上外衫走到門口,只裝作無事地說:“你先睡覺,我出去走走,片刻就回來。”
素容從床上半坐起來,望著他不出聲也不動,商沉生怕他要跟著自己出門,一時不敢掉以輕心,走到他床邊,用手壓著他的肩膀躺下:“我去見個年少時候的朋友,你在這里好好睡覺,不要到處走動,知道么”
“是。”
壓著自己的手腕隱隱有些極淡的香氣,若有似無,素容不禁去聞,商沉卻忽得一抽手,從他的床邊站起來,低著頭道:“我出去了。”
“師尊。”
“你睡覺,聽到了么”
就這么一洗手、一接近,身上的香氣也能傳到他的鼻子里。如今他已經(jīng)拼命用真氣壓著,竟然還有跡象露出來,簡直讓人心灰。
反手關(guān)上門,商沉急急地出了客棧,沿著街道往鎮(zhèn)外山中而去。
他自從十六歲開始便時常在藏書閣里研究草藥,幾年來潛心研制,所有的功夫和心思幾乎全都用在這上面。媚骨本就罕見,誰會想法設(shè)法去壓制這些,他找遍了藏書閣的藥理典籍,竟沒有半點(diǎn)流傳下來的文字。他不甘心,又字字句句地研讀古往今來所有的史書,總算勉強(qiáng)讓他拼湊出個方子來。
八百多年前有位尚書蕭澄,面容雅致,體散冷香,一生未娶。不娶妻的男子少之又少,更何況是當(dāng)朝尚書商沉逐字逐句地研讀他的傳記,發(fā)覺他嗜讀醫(yī)書,時常試藥,更兼之晨昏兩次沐浴,喜吃陰寒之物。
這些跡象,不是個中人,不解其中味,商沉看了心中了然,此人同他一樣,都是天生媚骨。
媚骨之人能記載入史的,自然是因?yàn)闊o可奈何。而這位蕭尚書竟能一生干干凈凈,走時也未能被人發(fā)覺,可見只要小心收斂,也能留得一身清白。
蕭尚書不到四十即便過世,死后留下了一本醫(yī)書,是他畢生之所學(xué)。這醫(yī)書記載的不能治尋常疾病,也不是曠世絕學(xué),只不過是調(diào)和養(yǎng)生、強(qiáng)身健體,因此未能流傳開來。商沉在藏書閣中搜出來一本多年殘卷,只剩下寥寥數(shù)頁,也顧不得其他,只能依照那卷中所說的調(diào)藥。
卷中說得極其隱晦,足可見蕭尚書用心良苦,非是與他相似之人,體會不出書中含意。依照書中記載的藥方,壓制香氣的藥丸可以用七種藥物混合而成,五種是常見之物,或者能從山中采來,或者能在藥房里尋,簡單易得,并無大礙。
而其余的兩種卻是難尋。這兩種藥中有一味是珍珠,卻不是尋常的珍珠,是要有百年已久的綿湖珍珠,至寒至冷,方可入藥。綿湖珍珠本就少,一年不過產(chǎn)幾百,百年以上的珍珠又從哪里找,豈非要至人于死地
商沉苦不堪言地明搜暗尋,終于在山下一個見不得人的早市中搜到一顆。
這早市叫做鬼市子,半夜而合,雞鳴而散,只于月初在鎮(zhèn)外一條小道上出現(xiàn)兩三個時辰,不論是買是賣,俱都不問來歷,極其隱蔽。市上賣的東西有古玩、字畫、珍珠、瑪瑙、器具、靈藥,偶爾也會出現(xiàn)艷驚四座價值連城之物,商沉打聽著,來歷不明的占了多數(shù)。
既然來歷不明,價格自然不菲。
商沉離上次買珍珠時已有半年之遙,之所以要選今日下山,便是為了趕這鬼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