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是天生之根骨,年少與常人無異,唯有成年之后才露出跡象。若任其自然,平時不過散出嬌柔美艷之色,看起來勾人奪目,僅此而已。可像商沉這樣有悖天性,猶如阻截洪流般用藥物壓制,發(fā)作時便尤是辛苦。
發(fā)作時跡象有兩樣,一為色,二為香。色者全身散熱,眸中含情,麗色無邊,即便心里想的是恨不得死,別人看來卻攝魂奪魄,一笑傾城,再笑傾國。香者如牡丹入水,味清不散,不失淡雅,卻叫人失魂落魄。
若是個亡國的妃子,這些本事自然有用武之地,偏偏商沉是個剛正不阿的道長。
壓制的藥有兩味,俱都治標不治本,素容在他的院中住了十幾日,所用的藥已經(jīng)用完,近來香氣愈發(fā)藏不住。商沉苦不堪言地想著,是要下山找藥的時候了。
近來素容晨時打坐,下午上課,夜里得商沉授琴,日子過得倒也愜意。只不過前幾天甄斂來訪,告訴他一件事情。
素容不喜歡同其他弟子往來,上課時安安靜靜的不說話,只在角落中獨坐。弟子們本就分為兩派,一派是仙家子弟,一派是山下來的弟子,素容身為仙家子,卻同其余的仙家子不熟,山下來的弟子看他年紀輕輕就拜道長為師,也不把他當成自己人。
甄斂曾同他談過,要他多與別人相處,素容只是安靜聽著,不爭辯,也不當回事,事后照舊對他們不聞不問,長久下去似乎有些不妥。
商沉聽了答應著,心道,有么
院里的葡萄架子搭建起來,葡萄藤已爬上頭頂,素容每天澆水除草、悉心照顧,又從山下找了兩塊奇形怪狀的樹墩,修剪整齊后放在葡萄架子底下。夜里教他音律,素容專心致志,商沉時不時坐在他身旁出聲指點,他眉眼彎著,看樣子也知道喜歡。這與人相處的樣子哪里有不妥,說到底,只怕還是對其他人存有戒心罷了。
思來想去,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商沉心道他既然不能敞開心胸,不如這次下山也帶上他,讓他跟著自己去逛逛,心情也暢快些。
清晨起來沐浴凈身,院門輕響,素容著一身青色,自外面走進來。
他身上穿的是商沉的舊衣,商沉如今是道長,吃穿住用都與之前不同,素容同他差不多高,自己的衣服他竟也合身,于是商沉將自己十幾件不穿的衣服給了他。他這徒弟長得俏,自己素色的舊衣一上身,大方典雅,叫人看著極是舒適。
人家的徒弟長什么樣,他商沉的徒弟長什么樣,簡直不能比。
素容進門,見他一身外出的裝束,白衣外一件藍色水紋滾邊外衫,頂髻加冠,衣袖束起,不禁問道:“師尊要出門”
“下山走走,四五日才能回來。” 商沉笑了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要。”
“要去就換身衣服。”
“是!”
當下商沉讓弟子給甄師叔傳了信,領(lǐng)著素容翻山而下,越過數(shù)座峰頭,朝北沿著一條護山溪而行。素容從未下過山,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時不時被周圍跳過的兔子勾著,跟在商沉身邊左看右看。商沉見他高興,心道反正時間還早,下山也不急,于是讓他脫了鞋子在溪里踩水,自己坐在一旁山石上看。
“師尊為玉簫起名字了么” 素容在水里問。
商沉執(zhí)著玉簫不語。過了半天,他輕聲道:“叫飲冰,如何”
飲冰,啜飲寒冰,是壓抑天性之意。素容不知他起這名字有何深意,可也不敢問,只是道:“師尊中意就好。”
商沉淡淡看他一眼:“不喜歡就直說。”
“喜歡。”
“是么”
“喜歡。”
他說話時起身而立,袖子沾著水,水里有不知什么游過,緊貼著素容腳上的肌膚,當即跺著腳把它甩開。這一跺腳不要緊,晃動之間將無數(shù)水滴撩到商沉的臉上。
商沉的臉上濕漉漉的,緊閉著唇半天不語,忽得以玉簫沾水,也撩了他一臉。
素容當即抹著臉笑出聲來:“師尊!”
“嗯”
“你等我!”
說著他不甘落后,抓住商沉的手腕往溪水里拉,商沉哪能容徒弟把他拉下水,一邊抵擋著飛來的水花子一邊后退。
素容飛身上前扯住商沉的袖子,溪水旁的山石濕滑,兩人的腳步俱都不穩(wěn),同時跌落。商沉見周圍都是冷硬石頭,不假思索間用手臂護住素容的后腦,只聽見水中撲通一聲,兩人的半截身子跌在水里,上半身卻硬生生摔在山石上。
素容半坐起來:“師尊。”
商沉咬著牙半天沒說話:“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