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自從那天之后, 藥峰上就多了利在川的身影,和戰(zhàn)峰的人不同,藥峰的人沒有那么在意什么根不根的。
有沒有搞錯, 這又不能煉藥, 藥峰小伙伴們大多數(shù)的時間喜歡聚在一起擺弄擺弄花草, 研究研究丹藥, 反正也不靠武力,所以對于什么陰靈根,不妨礙煉藥就成,我管你那么多。
故而大家對于利在川的出現(xiàn)都沒有排斥。
這天, 簡星辰坐在上頭教學練習辟谷丹的方法, 下面的人迫不及待開始了各自的嘗試, 煉藥講究身心合一,容不得半點差池, 故而所有人都非常的安靜。
利在川坐在最后面的地方,沒事情的時候, 他喜歡坐著發(fā)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安靜。
簡星辰越過眾人, 自己走到利在川的面前,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你一會兒留下來。”
利在川仰起臉看他, 與他對視, 試圖從那張風清明月的臉上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但簡星辰溫潤的臉上坦然大方, 那雙如玉般的雙眸干凈清澈, 凝視著自己的時候從不帶任何有色眼鏡。
沒有同情,沒有厭惡,沒有輕視,沒有閃躲。
不知為何,在簡星辰的目光下,利在川忽然有些想要躲開,他的臉莫名有些熱,底下頭:“是。”
簡星辰微微一笑,忍住摸一摸他的沖動,真可愛。
等一眾弟子們都離開后,簡星辰一揮手關(guān)上了門,他坐在木制地地鋪上面,沖利在川招手:“來。”
利在川慢慢挪步過去。
簡星辰從桌子下面拿出一盒銀質(zhì)的軟膏,沖他道:“你將衣服脫了。”
利在川瞳孔微縮,退后半步,呈現(xiàn)防備姿態(tài)。
手持軟膏的簡星辰狡黠一笑:“怎么,不脫你叫啊,你喊破喉嚨也沒有人救你。”
利在川:“……”
緊緊繃著的小臉扳著,充滿了防備,像是個良家婦女。
簡星辰終于放過他:“我最近研發(fā)了一種膏藥,是治療傷口的,不知道藥效如何,想要找你試試藥,不知可否賞臉”
利在川身子繃的更緊了。
他最不愿的事情,就是在簡明亦跟前暴漏自己狼狽不堪的一面,畢竟那一身的疤痕,很丑。
“嗨呀小師弟啊,你怎么這副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對你圖謀不軌呢。”簡星辰撐著下巴,饒有興致:“我就算有這種傾向,也對下不去手啊。”
利在川的唇抿了起來,劃出了一種不悅的弧度,就是不知道是對哪件事不悅了。
簡星辰不置可否,決定不逼的太緊,他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換個人試試藥,不強迫你了。”
室內(nèi)一片寂靜。
桌前的人慢條斯理的把盒子的蓋子給蓋好,眼看就一副要散場的姿態(tài)。
利在川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我來,你找別人,別人也沒有那么多傷口給你印證。”
此話一出,簡星辰一愣。
他若有所思回頭,迎上的卻是利在川淡然的目光,男孩走到塌前,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利索的褪去了外衫。
當外面的粗布掉落,露出來的是猙獰的傷口,男孩別看精瘦,但卻不羸弱,精瘦有力的腰肢上是青青紫紫的傷痕,有些傷已經(jīng)好了,但留了黑黑的疤痕,有些傷口是最近才愈合的,還有些應(yīng)該是舊傷了,看著有些刺目。
這些傷可以證明,利在川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簡星辰的眉擰成了麻花,話說的語氣倒是還淡然:“一會兒別喊疼。”
利在川扯了扯唇,不發(fā)一言。
桌前的簡星辰從盒子的膏藥里面取出來不少膏,他細細地涂在男孩的背上,白皙修長的手指和傷痕累累的背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簡星辰很是認真,他屏息,室內(nèi)安靜的仿佛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
邊涂抹,他邊說:“我這藥膏,治愈力極強還不留疤,只要你堅持使用,連以前的老疤痕都能去掉,就是可能會有點疼,你得忍著點。”
利在川坑著頭,背后的藥膏發(fā)揮了功效,如火燒一般的疼痛將整個背都吞噬殆盡。
但他沒有精力去想這些,身后的人動作輕柔,仿佛在對待什么稀世珍寶,從來沒有人對待他這么小心,從來沒有。
簡星辰收工,他放下盒子,問道:“你感覺怎么樣”
冷汗從利在川的額頭透出來,他沉聲道:“還好。”
“你可別逞強,小孩子沒必要學大人,疼就哭出來,憋著傷身體的。”簡星辰走到藥室的另一側(cè)洗手:“說實在的,你身上怎么還有新傷,戰(zhàn)峰的那群人為難你”
利在川忍著痛站直了腰,穿上衣服:“沒有。”
“你護著他們做什么”簡星辰懶洋洋道:“總這樣可不行,我得去跟蕭師兄去說說這事。”
利在川說:“不用,我沒護著他們,你不用管。”
這樣一來反而簡星辰像個多管閑事的人了。
他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抿唇:“現(xiàn)在的小孩子可真是有點不可愛。”
利在川一言不發(fā),謝過了藥便從這里出去了,他慢步走回戰(zhàn)峰,果然瞧見不遠處一群人在等著自己。
明明可以從小路躲開的,但他卻直直地走了過去,哪怕明知道這樣可能還會接受刁難。
為首的弟子囂張笑:“你這小子,怎地不太聰明的亞子,明知道被打,還敢過來”
利在川冷冷地瞥他一眼,眼眸鋒利如刀割。
哪怕年紀小,但那氣勢已經(jīng)初成,硬生生地讓剛剛開口的弟子梗了一口氣胸前。
甚至讓眾人有一種直覺,利在川從來沒有將他們放在眼里過,他這副模樣莫名的讓眾人心頭皆是一整。
為首的弟子畏縮了一下,罵罵咧咧:“媽的,走了,今天懶得跟這個小子計較!”
后面的弟子們其實也是有一點虛,看到帶頭的人撤了,便也跟著散伙了。
利在川冷眼看眾人走了,一個人走回了屬于自己的茅草屋,這是戰(zhàn)峰特地留給他一個人住的,當然不是因為器重,只是覺得晦氣,所以排斥。
坐到屋里,利在川褪下衣裳,這上面還沾染著些藥膏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并不刺鼻,反而帶著股子幽香,卻能讓他的背火辣辣不知道疼到今夕何夕。
就像是簡明亦這個人一般。
明明,也不是瞧著多有殺傷力的一個人,卻仿佛一團火焰一般在心中點燃,越燒越旺盛,以他的心為燃料,長盛不衰。
半月后
萬骨山傳來消息,有一妖魔作亂,周圍的村落不堪其擾,求助仙山宗門幫助除妖。
這次的除妖掌門很看重,派首席大弟子蕭溯回出馬,又讓藥峰和戰(zhàn)峰都派人跟著學習。
簡星辰將利在川給帶著了,原因無他,那藥需要每天都按時去涂抹,利在川自己一個人涂抹不到后背,交給別人又涂不好。
以往大家都是御劍前往,這次出行的人有些多,宗門派了一艘飛行船來,可以說是很舍得下手筆了。
坐在飛船的其中一個椅子上,簡星辰慢悠悠的吃著從膳堂帶來的果子,這是春季剛摘的桃兒,甜的很。
咬了一口,遞給一邊的利在川:“嘗嘗。”
利在川依舊穿著一身黑衣,低調(diào)的很,他搖搖頭:“不吃。”
一旁的小師妹湊過來:“師兄,你給我一個嘗嘗唄,我吃。”
簡星辰于是轉(zhuǎn)手要遞給小姑娘,卻在半空中被人拿走了,剛剛還說不吃的人像是搶食一般把桃子拿走了,握在手里,護的很。
小師妹:“……”
她難以置信道:“利在川你不是說你不吃嗎”
利在川將桃子攥在手心:“師兄給我的。”
小師妹一梗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話里居然還帶著點炫耀是她的錯覺嗎
她又轉(zhuǎn)而去纏簡星辰:“師兄!我也要吃!”
“女孩子咋咋呼呼的,也不怕嫁不出去。”簡星辰慢條斯理的擦手:“沒了,那是最后一個。”
小師妹臉上浮現(xiàn)出了點類似于惱火的表情:“我才不嫁人!”
簡星辰彈了彈她的腦瓜子,又轉(zhuǎn)頭看向利在川:“男婚女嫁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你說是不是”
利在川冷著張臉,一言不發(fā),忽然生氣。
小師妹反而高興了:“師兄以后也要娶妻”
“我”簡星辰的話題在嘴里打了個轉(zhuǎn),微微一笑:“我更關(guān)心一會兒要了萬骨山怎么保護你們的安全。”
“……”
一行人終于到了萬骨山,這里寸草不善,荒無人煙,本來或許還有些村落,此刻卻是人去村空。
領(lǐng)頭的是首席大弟子蕭溯回。
蕭溯回此人,非常的正經(jīng)端莊,他做事一向是公平公正,心懷天下大道,實在是凌云宗的楷模。
行至山腳,蕭溯回一揮手,后面的眾人止步。
前面深藍色道袍的男人翻身躍上了萬骨山地界的石碑,他放出了乾坤袋的符紙,黃色的符紙漂浮到空中,無風自燃。
眾人臉色一變,蕭溯回的臉色也不太好。
戰(zhàn)峰的弟子嚷道:“大師兄,這是大兇的表現(xiàn)啊。”
“山上不止一只魔物。”蕭溯回毀掉符紙,站起身:“跟緊,不要單獨行動。”
眾人都是應(yīng)著,簡星辰也提起了心,他把劍從劍鞘里面取出,吩咐藥峰的弟子:“都跟緊,誰跟不上回去打屁股。”
一眾弟子:“……是。”
這里是真的真槍實彈的打仗了,自從上山以來,瘴氣越來越濃,凡胎一不小心誤食就會中招。
簡星辰讓弟子給眾人發(fā)解毒丹。
小師妹早有準備,她拿出葫蘆來要先分給簡星辰卻被拒絕了。
穿著水藍色道袍的人嘴角掛著淡淡淺笑,揮手:“你們先用,我暫時還用不著。”
小師妹欲言又止,咬了咬唇,最終沒說什么離開了,其實她知道,并不是用不著,而是舍不得用,要知道解毒丹就算是藥峰也很難一次性拿出很多的。
師兄每次都會發(fā)緊著其他弟子們先拿,又為了防止有人出意外,要用的多一些,自己從來都舍不得用。
這個人每次都是這樣,就算自己吃了苦,受了傷,也要隱忍不發(fā),云淡風輕的一笑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