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陽很烈, 晴空萬里, 只有幾片稀疏的薄云飄蕩,風一吹, 便散了。
食堂三樓的氛圍緊繃,如一根快要斷了的線, 只要輕輕一碰, 瞬間就便斷了。
安靜, 安靜。
然后開始有竊竊私語的聲音。
“說話那么難聽, 被罵不冤。”
“斷案都要講證據,就這么空口鑒誰受得了”
“嫉妒唄。”
“想想沈舒恬也是夠可憐的, 來到二中就沒遇到什么好事。現在好不容易證明自己, 這都不信, 還要她怎么樣啊。”
“是啊, 真是無妄之災。”
“不過也不是司惠琬的錯啊, 是她朋友。”
“整天待在一起,難道不會有潛移默化就這么說出來了,平時都不知道怎么說呢。有些人, 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說的也有道理。”
……
兩方人, 一站一坐,卻明顯是坐下的那方更加隨意狂傲,誰占上風一目了然。
左斯楠懶洋洋地抬手,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面, 卻如重錘捶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他的語氣里有了不耐的戾氣, “我的耐心有限。”
陳語竹半趴在沈舒恬的肩膀,也附和道:“我說,給個說法唄。”
司惠琬身體僵硬,她從來沒有被這樣說過,所有人都在指責她,她從小到大,在別人眼里都是完美優(yōu)雅的,何時遭受過這樣的待遇。
時間越久,食堂里的人越多,那些目光投放在身上就越像是凌遲,一刀一刀地刮。
可是另一個女孩,卻被所有人包圍在中間,安穩(wěn)地坐在那里,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甚至有著一絲澄澈的懵懂和認真,坦然地接受他們毫無理由的守護。
不需要做任何的事,就連她最在意的人,也在保護她。
可是沈舒恬憑什么呢她哪里比沈舒恬差了
她司惠琬從來沒有被這么多人指責過,可是自從沈舒恬來了之后,一切都變得不如意。
就像是她的克星一樣。
司惠琬心頭恨意涌起,她抿緊了唇,卻不敢直視那人冰冷薄涼的目光。
她轉過頭,看著衛(wèi)宵杰眼里有了一絲懇求,希望他再幫她一次,不要讓她在眾人面前落了面子。
認識了那么多年,衛(wèi)宵杰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雖說司惠琬比他大,但是由于他是男孩子,他讓著她的反而更多,不過并不是什么東西都是可以妥協的。
他沒道理為了一個司惠琬的跟班就開罪太子爺可能的心上人,而重要的一點,就是沈舒恬沒有做錯。
于是他搖了搖頭,直接了當地拒絕。
左斯楠輕笑了一聲,但是這笑里卻是戾氣。司惠琬的臉繃住了,臉上的表情維持不下去,她知道那人的耐心已經快到極限了。
她抿緊了唇,轉頭看向短發(fā)女生。
短發(fā)女生咬著唇,憤怒又不甘,她小聲道:“惠琬,我不想。”
太丟臉了,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和誰道歉過,而且她是在維護司惠琬不是么憑什么就只算在她身上
她自然想不到,她道歉,同時也代表了司惠琬被打臉了。
司惠琬的語氣有了嚴厲,“小菲,道歉。”
短發(fā)女生受不住了,哇得一聲哭了出來,胡亂地說了幾個字,捂著臉轉身跑了出去。
隨帶著手里的食盤都直接摔了下來,沒有砸到司惠琬的腳上,但是湯水米飯飛濺,撒在了司惠琬的鞋子和小腿上。
鞋子染了色,小腿上還有米粒和黃色的汁水順著小腿下落。
對于司惠琬這個這么注意形象的人來說,現在簡直是她人生中最狼狽的時候。
她腦袋一昏,只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后邊有小姐妹趕緊拿出紙巾,遞給了司惠琬。
司惠琬低下頭,徹底黑了臉,彎下腰用力地擦了擦,白嫩的小腿都泛了一大片紅色,疼痛感傳上來,她整個人才反應過來。
她咬了咬牙,用力地呼了一口氣,逼迫自己不能讓人笑話,再起身的時候臉上又是得體的笑臉。
“有點臟了,我先去洗洗。你們先吃吧。”
轉身朝食堂門走了過去,也不再管站在身后的小姐妹們。對于司惠琬平日里做人的表現來說,已經可以說非常反常了。
一場鬧劇落下,只是不知道是多少人飯后的雜談。
陳語竹無趣地切了一聲,“真端,她……”
說完又瞥了衛(wèi)宵杰一眼,又閉上了嘴巴。她也是聽說過衛(wèi)宵杰和司惠琬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家今天的立場都這么明確了,再損似乎就太過分了點。
衛(wèi)宵杰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苦笑,他也算是夾在兩人中間,實在是犯難,他就怕司惠琬回家抱怨,到時候他父母來指責他不幫著她。
左斯楠挺直了脊背,斯條慢理地夾了幾粒米飯,眉宇間有些不悅,“冷了。”
沈舒恬剛才還在喝湯,她聞聲垂首,喝了一口,癟了癟嘴,點著小腦袋,“確實涼了。”
施霖趁機夾了衛(wèi)宵杰碗里的好大一塊雞腿肉,一口吞下,還不滿地評價,“真的沒那么好吃了。”
陳語竹:“……”
衛(wèi)宵杰:“……”
就這么無視我的悲傷,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就沒那么難受了。
除了一點小意外,總得來說中午過得還算愉快。一頓飯之后,大家熟悉了起來,尤其是陳語竹竟然和施霖聊得分外合拍。
第一節(jié)課是生物課,陳語竹是生物課代表,陳語竹拉著沈舒恬陪她一起去辦公室拿試卷。
辦公室里的不少老師,都在忙著自己的事。
沈舒恬和陳語竹打了報告,一個老師抬頭隨口應了一聲,兩人走了進去。
沈舒恬第一眼就看到辦公室里年級主任正對著貼在墻壁上的一張紙愁眉苦臉,從頭到尾都有一股子的喪氣。
沈舒恬有些好奇,但是因為上次的事,她現在看見他就格外心虛,鴕鳥似地埋下脖子,拉著陳語竹擋住了自己的臉。
陳語竹不明所以地看著沈舒恬,奇怪道:“怎么了”
沈舒恬小心翼翼地瞥了背對著她的年級主任一眼,心驚膽顫搖頭,小聲道:“沒事。”
陳語竹也沒注意到她的視線,隨意地點了點頭,拉著沈舒恬來到了生物老師書桌前。
生物老師不在,有好多疊卷子放在桌面上,還有些亂,兩人只能自己翻找。
一個男老師的聲音傳來,“趙主任,怎么突然對排班那么感興趣了”
為了學生的安全,每天都會有宿舍阿姨檢查學生是否按時回到宿舍,但是以防突發(fā)情況,學校每天還會安排兩人老師去檢查。
這個排班表就是年級主任安排的。
年級主任自然不在這個范圍巡邏范圍內,只是那個男老師看到了這個新的排班表,訝異道:“趙主任,你重新安排了”
他竟然把自己安排了上去,要不是真真實實看到這張表,他真不敢相信。
雖然從來沒有當面說過,但是哪個老師不知道趙主任的特殊癖好呢他們也是無語,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也就私下說說。
現在排班表里趙主任竟然把自己安排了整整一個學期他納悶,這是轉了性,還是有什么詭計
趙主任在心里罵娘,臉上還要保持著微笑,“我想過了,為了學生的安全我當然義不容辭。想一想,多付出一些時間實在是應當的,學生們都是祖國未來的花朵,如果不這樣怎么能有資格叫我們是勤勞的園丁呢。”
怎么之前不見你想當園丁呢
男老師將最真實的話埋在心底,夸了年級主任一句,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和隔壁班的英語老師對視了一眼。
這丫的又想干嘛肯定是一肚子壞水。
試卷很快就被翻了出來,沈舒恬兩人就站在年級主任的不遠處,自然聽到了他說的話。
陳語竹湊到沈舒恬耳邊,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我怎么聽他說那些話,雞皮疙瘩都要起一身。”
陳語竹暗地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舒恬,夸張極了,“哈,我們好大的兩朵花。”
沈舒恬嘴角勾起,笑意盈盈,嬌俏可人。只是轉念一想,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得這件事有些怪異。
但是怪異在什么地方她又著實想不出來。
拿了試卷,沈舒恬和陳語竹就要走出去,一轉身就看到了兩三步外的站著的年級主任。
陳語竹被唬了一跳,心驚難道是剛才的話被聽到了不會啊,她的音量明明很小的。
沈舒恬也愣住了腳步。
年級主任不過是剛好走了過來罷了,只是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漂亮的女孩莫名有些熟悉。
他瞇著眼,手背在身后,想了好一會,恍然大悟。
這不是害了他的罪魁禍首么
他向前走了一步,太子爺他得罪不起,但是稍微“教育”一下另一位也是可以的。
不從別的,就從學習就可以了,難道作為一個老師都沒資格說了她走到這里,不就表明她就是一名高三學生
年級主任半插著腰,表情平直,“同學,你說說,作為一個學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沈舒恬眼眸水霧霧的,她囁嚅道:“學習。”
“高考對于所有考生都是很重要的,高三更是關鍵。作為一個學生不應該將過多的心思放在其他地方,要不怎么對得起父母和學校的栽培,像你這樣高三生……”
“趙,趙主任……”
年級主任擺了一下手,皺起粗大的眉毛,不悅道:“別吵我,沒看見我在說話么”
他看向沈舒恬,“你看看你現在,要多多檢討。上個星期剛考試吧,你說說,你考了第幾”
沈舒恬輕舔下唇,“第一。”
“我說的沒有錯吧,如果你將心思放在學習上,你就不會只考了……”
年級主任頓住了,咽了咽口水,“你考了第幾”
剛才的男老師連忙補充了一句,“趙主任,她就是這次考試的第一名,新轉來的一班的沈舒恬啊,校長今早還夸了她。”
年級主任:“……”
怎么剛才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他現在有點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