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有人和他搶買丫頭,就下令將人打死,末了若無其事的上路,全然沒有將一個小小的人命官司放在眼里。
然后這人命官司,果然輕輕巧巧的被抹了過去,便越發(fā)助長了他的氣焰――連殺人都沒事,他還有什么都不敢做的
若說他以后,不會闖下更大的禍來,賈玩是不信的。
如今人在榮國府住著,不管他做了什么,賈家都脫不開干系,豈不心煩
便是他以后老老實實,不再惹是生非,賈玩也希望他滾得越遠越好。
道:“明兒我還要去上課呢,不得閑,嫂子既然能幫我道歉,不如替我將茶也斟了。”
讓他去道歉想多了吧
見他好說歹說都油鹽不進,尤氏神色一僵,強笑道:“玩兄弟,話不是這么說的,這件事畢竟因你而起,明兒再怎么也要露個臉吧。”
賈玩道:“我明兒還讀書呢,哪有空去湊這種熱鬧”
說完也不理他們臉色如何,轉(zhuǎn)身就走。
賈珍在府里一人獨大慣了,何曾被這樣無視過,頓時大怒,拍案道:“作死的小畜生,可由不得你!明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賈玩猛地轉(zhuǎn)身,冷冷看著他,道:“你罵誰畜生呢”
賈珍一窒。
他這樣打罵賈蓉和家里的小輩慣了,早說順了嘴,一生氣便脫口而出,竟忘了眼前站著的,不是他兒子,而是他兄弟,盡管這個兄弟比他兒子還小了近十歲。
需知有些話,對兒子說得,對兄弟卻是萬萬說不得的。
賈玩冷哼一聲,道:“現(xiàn)如今父親還在世呢,你就這般言語……你這是在罵我呢,還是在罵父親走走,我們?nèi)ジ赣H那里評理去!”
惜春也抹著眼淚道:“這里既容不下我們,我們這便去找父親,隨著他出家做道士去!”
說著快步向外跑去。
尤氏連忙攔住:“玩兄弟、惜春妹妹,息怒,息怒!你哥哥不過是一時著急,說順了嘴,斷斷沒有別的意思……我替他給你們賠不是了,可千萬莫要見怪。”
她那頭攔住了惜春,這邊賈蓉亦跪下?lián)踝≠Z玩去路,賠笑道:“二叔千萬別生氣,千錯萬錯都是侄兒的錯,是侄兒先惱了父親,父親正在氣頭上,才會口不擇言,你若因這個惱了,回頭父親還不得打死侄兒……你就當可憐可憐侄兒,原諒了父親這一遭吧。”
賈珍冷哼一聲,道:“方才的確是為兄說錯了話,但明兒你必須去道歉!”
拂袖而去。
他既服了軟,賈玩和惜春也不鬧著去找賈敬了……他們便是去了,賈敬會替他們主持公道才怪,只會嫌他們誤了他的修行。
尤氏好說歹說才將兩位小祖宗送回了房,剛坐下喝杯茶喘口氣,忽見小丫頭氣喘吁吁的跑來:“太太,太太,不好了,二爺和四姑娘現(xiàn)正在收拾行李呢,說要搬出去!”
尤氏頓時慌了神,提了裙子朝惜春院子里跑,一面道:“快,快,快點去叫老爺!”
帶著人,跌跌撞撞的闖進惜春的院子,只見賈玩和惜春正坐在院里喝茶,屋子里小丫頭進進出出,依稀看著已經(jīng)收拾出了好些個東西來。
忙喝道:“放下!還不給我都放下!”
又低聲下氣勸道:“玩兄弟,你這是做什么呢你哥哥不過說了一句氣話,且已經(jīng)道過謙了,怎么還就當了真了呢!舌頭還有磕著牙齒的時候呢,自家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何必這樣較真。”
又對惜春道:“四妹妹,不是我說你,玩兄弟年輕氣盛,你不說勸著點兒也就罷了,怎么也跟著胡鬧”
賈玩給尤氏道了盞茶,道:“嫂子,方才哥哥說,要是不去道歉,就別進這個家門,我想來想去,還是……”
“不去了!不去了!”尤氏跺腳,連聲道:“玩兄弟當然是念書要緊,念書要緊。”
賈玩道:“嫂子你說話作數(shù)嗎”
尤氏還不及說話,就聽賈珍一聲咳嗽進門,道:“我們原都是為了你好,怕你不懂為人處世,得罪了人,才想方設(shè)法替你描補,既然你不領(lǐng)情……罷罷,你愛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賈玩“啊”的一聲,道:“我本想說,想來想去還是去一趟算了,既哥哥說可去可不去,那我就不去了。”
賈珍、尤氏一起看了過來。
賈玩正色道:“我當然知道哥哥那句只是氣話,大潛律令上寫的清楚呢,父母在,不私產(chǎn)、不分家,否則便是忤逆之罪。
“所以便是哥哥當真,我也不敢當真不是我年紀小,有事也怪不到我頭上,但若讓御史知道了,參哥哥一個不仁不孝,到時候丟了祖宗的爵位,叫弟弟如何承擔得起”
賈珍臉色發(fā)青,尤氏指著屋內(nèi)的箱籠,狐疑道:“那你們這是……”
惜春笑道:“林姑父要出京公干,怕林姐姐一個人在家無聊,讓我過去給林姐姐做個伴兒,所以我先把東西歸置歸置……老太太那邊已是打過招呼的,只還沒來得及和嫂子說呢。”
賈珍兩個氣的眼前發(fā)黑,賈珍拂袖去了,尤氏欲言又止,搖了搖頭,也跟著去了。
惜春嘆了口氣,道:“這下大哥大嫂可是徹底恨上咱們了。”
賈玩道:“你道哥哥為什么非要我過去道歉”
“嗯”
賈玩道:“還不是顧忌著剛升了九省統(tǒng)制,奉命巡邊的王家舅老爺,王子騰王大人。”
惜春皺眉道:“既如此,你不該硬拗著才對。”
她雖也不愿忍氣吞聲,卻總不能壞了大人的正事。
賈玩道:“哪有那么簡單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只是別在外面亂說。現(xiàn)如今,宮里的兩位正在斗法呢,師傅和王大人,坐的不是一條船。”
惜春“啊”的一聲捂住嘴。
賈玩道:“師傅是陛下的親信,王大人卻是太上皇的人,我們?nèi)羧ネ跫夷沁叡肮サ模M不是丟師傅的臉而且腳踏兩條船乃是大忌,能和王家疏遠了倒是好事。”
惜春道:“這些都是……林姑父同你說的”
賈玩含糊道:“算是吧。”
其實林如海很少和他提及朝政,更不會說起王子騰的事,但王子騰是太上皇親信,卻是不爭的事實――若不是親信,何以能當京營節(jié)度使,掌京都部分兵權(quán)
如今他被派遣出京,看似升了官兒,但統(tǒng)制這個職位,向來是臨時任命,兵罷即免,而巡邊的差事,顯然也是臨時的……可見升官是假,皇上找個由頭收回京城的兵權(quán)是真。
只怕他出去容易,回來難。
……
剩下幾日,賈玩專心同陳海學(xué)些技巧套路,好出京后自行練習(xí),到了三月初九,便跟了林如海一起,帶著人馬出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