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冷哼一聲,頗為不滿她的態(tài)度,“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糊弄我!你與皇阿瑪?shù)脑捨乙辉绫懵犚娏恕!I藥之功’……想來是你獻的方子。”
年清芷有些吃驚,她倒沒料到這一點,太子原來一早便醒了卻還一直裝睡。
她沒辦法只好老老實實交代,“奴才愚笨,方才未能理解太子的問話。是、是……奴才獻的藥方,奴才只是略獻薄力,不敢居功!”
太子見她承認,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興趣追問道:“你救了我,皇阿瑪必定會賜你所想象不到的榮華富貴,你為何不要”
胤i是皇后之子一出生便是太子,又極得皇上的喜愛,周遭的討好殷勤絡(luò)繹不絕、紛至沓來。
日子久了,他也能瞧出三分來,別人究竟是真情假意他心中自是有數(shù)。
打個比方,那鈕貴人分明沒得過天花還是謊稱得過天花來侍疾,雖是一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溫婉模樣,照料地也極為妥帖,他卻是能從中嗅到別有用意的味道。
鈕貴人不知曉的是,胤i雖然病得昏沉,但周圍的事還是能察覺得到。
每次皇阿瑪一來,鈕貴人表現(xiàn)地比任何人都積極,凡是親力親為。皇阿瑪不在的時候,那些需要真正碰觸到他的活,她便避之不及,交給她的貼身宮女做。
就比如剛剛,鈕貴人的貼身宮女已經(jīng)將藥給他服下大半,皇阿瑪龍輦落下的消息一傳來,鈕貴人便立馬從貼身宮女手上拿起藥碗,裝出一副賢良溫婉的模樣。
這也是他雖然清醒了但還依舊裝睡的原因之一。
年清芷剛發(fā)出一聲“奴才”,胤i便打斷了她,不滿意地道:“‘只要太子身體健康長壽’這般套話就別拿來糊弄我。你也別想著耍小聰明,皇阿瑪可沒全然被你糊弄住,只是未同你計較而已。”
年清芷當然知曉那些套話是糊弄不了康熙,也從未想用這個套話糊弄他。只不過裝出一副愚忠的模樣討康熙開心,那位爺?shù)挂仓獣裕瑳]有捅破這層薄紙而已。
胤i小小年紀便能洞察人心,相比于康熙卻是少了幾分寬容,凡是想挖個究竟。
年清芷只能老老實實,悶聲悶氣地作答道:“回太子的話,奴才從小就被額娘教育‘人怕出名豬怕壯’,豬要是胖了可是會被拉出去殺掉吃了的!”
她一雙漂亮的眼眸睜得大大的,白嫩的手捂住脖子,“奴才笨的要命,別的不會只有一個記性好的優(yōu)點。奴才就想聽娘說的那般,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問心無愧平平安安。”
胤i被她那副夸張的模樣逗樂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捧著肚子直樂,“世上怎么會有你這般蠢笨的奴才,到手的富貴竟還不要。”
年清芷說的有三分真心,他瞧不出她有撒謊的跡象。
直到這刻,胤i才露出符合他年齡的神情。
年清芷藏拙成功,微松了口氣,怪不好意思地說道:“額娘說奴才是笨了點。”
胤i好不容易笑停了,眸光落在年清芷臉上的輕紗上,“你好端端地戴著面紗作甚把面紗揭掉!”
“奴才臉上都是天花的膿包,恐污了太子的眼。”
胤i卻是自顧自地撩開年清芷的面紗,先是嚇了一跳手猛地一顫,面紗從手上滑落。
年清芷以為自己嚇到了胤i,忙是低下頭磕頭,“奴才驚嚇到太子最該萬死。”
胤i愣在原地了幾秒,神情有些復(fù)雜,“原來是你……以身試藥”
她臉上的天花膿包已經(jīng)愈合了大半,只是還紅腫著,比他的癥狀要輕些,這副模樣明顯是比他早服藥。
胤i睡得迷迷糊糊中,倒是聽到劉聲芳稟報試藥之人的狀況。
沒想到獻藥之人竟也是試藥之人。
聽見年清芷輕輕“是”了一聲,胤i的眼神有些古怪,“你叫什么名字”
本來便覺得這宮女傻乎乎的模樣怪可愛的,可做到這種程度倒真的讓他有些沒想到,他還從未見過這般的人。
“回太子的話,奴才年清芷。”
胤i正襟危坐起來,奶呼呼的臉上寫著一本正經(jīng),“好,年清芷。你救了我,我定會承你的恩。待皇阿瑪來了,我便跟他說把你調(diào)到我的宮內(nèi)專門侍奉我。”
他伸出腦袋瞧她,像宣布什么大事一般帶著些許得意,“年清芷你以后有福了,還不快快謝恩!”
“太子,萬萬不可。”年清芷微吃了一驚,她可是準備堅持書中主線一路不動搖的,怎么能半路倒戈到太子身邊。
見著她拒絕,胤i將得意的神色微斂,有些不高興地蹙眉,“你竟不想要”
年清芷想了個理由推辭道:“太子爺,奴才奉了德主子的命前去承乾宮照顧四阿哥,奴才是在德主子面前發(fā)了誓要一直陪著四阿哥直到建府成家的,只有如此奴才才能報答德主子的知遇之恩,還望太子體恤。”
胤i無語地瞪了年清芷半天,先是到手的富貴不要,現(xiàn)在竟還推掉自己的“報恩”,真當是個油鹽不進的笨蛋。
卻是見她一再堅持,胤i不滿地又躺了回去嘟囔了一句,“你這丫頭一點都不識相。”
胤i比年清芷小三歲,這般叫她丫頭的奶呼呼模樣倒是讓她有些忍俊不禁。
她低下頭掩飾微勾的唇角,岔開話題試探道:“太子醒來皇上一定高興極了,太子為何不讓奴才們前去稟報”
胤i全身心放松了下來,大喇喇地躺在床榻上說道:“若是讓皇阿瑪知曉,我過不了幾天便又要過上寅時上課(凌晨3-5),滿耳皆是之乎者也,一日無休的日子了。倒還不如躺在這床榻上,雖然什么都做不了無趣的要命,但總比操勞的強。”
他又警惕地坐起身來,“其他奴才都以我為天,聽話的不得了。就你這丫頭執(zhí)拗的很,你若是將我醒來的事告知皇阿瑪,可別怪我不記念你恩情!”
他用著軟綿綿的童音說著這般威脅的話,雖然有些好笑但年清芷倒也知曉,胤i可不是說著玩的。
年清芷想起曾經(jīng)看到過康熙兒子們的作息表,從寅時開始課程事宜布置地密密麻麻一直到酉時(17-19)。中間午時用膳的時候,甚至還要誦讀《禮記》。
這樣的生活真當不是人過的,也怪不得胤i分明已經(jīng)醒了卻還是裝睡,不肯告知康熙。
年清芷心中微嘆一聲,這般清閑的日子,胤i卻是也享受不了幾日了。
他身為太子被賦予眾望,所受得辛勞是常人難想象的。
他要一直承受著這重擔(dān),一直到……他被廢,后面便又迎來了諸多的苦難。
就在胤i以為年清芷又要說些“可憐天下父母心”、“皇上也是希望您成材”之類的套話勸他時,正準備兇巴巴地罵回去。
卻是見跪在地上的小丫頭突然微抬了下巴,眨著一雙漂亮純凈的眼眸問道:“太子玩過長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