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下來之后,就剩下些瑣事。
常松日日要出去打聽住處,長安就時常帶著周和以去京城繁華的地方的酒樓茶樓去坐一坐,為獎勵這廝一路上的乖巧聽話。更重要的,茶館酒樓自來是古代信息最流通的場所,長安沒門路打聽,自然得去這些地方聽一聽,好了解京城的形勢。
比起原主在十一年后渾渾噩噩被人接進(jìn)京城,長安來得算很早了。若她沒記錯的話,此時應(yīng)當(dāng)是女主才穿越到大盛三個月,也就是小說的開始。
這個時候,姜怡寧還沒來得及籠絡(luò)長公主和公主府上下。長公主對姜怡寧雖多有疼愛,卻沒維護(hù)到小說中那般偏頗的程度。蓋因長公主虔誠修道,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日子留在道觀。若非姜怡寧刻意討好親近,長公主對她是不算親昵的。
換句話說,長安在這時候進(jìn)府,其實優(yōu)勢很大。
女主姜怡寧如今,正在為能取得長公主的賞心和疼愛而絞盡腦汁。若她沒記錯的話,這個時間段,長公主是不在府中的。姜怡寧趁著這三個月調(diào)理身子,護(hù)膚,纖體,知長公主愛重多才之人,更是鉚著一股勁兒把才女這名聲給揚出去。
似前幾日長安在客棧聽到的什么鬼的詠玄武湖,是姜怡寧揚名的第一步。第二步,自然是幾日后的端午。這一天,素有才女之名的寧貴妃會舉辦一場賞荷宴。
屆時會邀請上到皇子公主下到三品京官嫡女齊聚一堂。
女主借這一宴,作了一首詠荷花的詩作。因端午是大盛一年一度的龍舟盛會,會有除皇家以外各個京城世家參與競彩。姜怡寧的這首詠荷詩一經(jīng)傳出,就獲得了諸多叫好之聲。不僅在賞荷宴上大放異彩,更是傳到男賓宴上,得了當(dāng)朝大儒的連連贊嘆。
姜怡寧便是借此一事,把沅蘿郡主大才的名頭坐實了。
長安心中數(shù)著端午,也沒兩日了。
她倒是想先把姜怡寧的這首詠荷詩給傳出去,但一想,又覺得沒必要。畢竟姜怡寧剽竊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別人卻不知。姜怡寧敢剽,她卻不能當(dāng)面指責(zé)。否則歪火燒到自個兒身上,估計誰都別想好過。
再說,即便她先捅了一首詠荷詩出去,姜怡寧再吟個別的荷花詩,效果也是一樣的。畢竟比起人家女主古漢語專業(yè)出身語文老師,她就是個私廚老板。腦子里除了各色菜譜和一點點半生不熟的生意經(jīng),古詩的儲備真只剩小學(xué)背誦的那幾首。若姜怡寧新?lián)Q一首高級點兒的,她背不出來,豈不是很尷尬
想來想去,別的什么都是空,先進(jìn)姜府才最重要。
然而即便安撫住了自己,隨著端午的這一日到來,長安整個人還是顯而易見的焦躁許多。
窗外人聲鼎沸,鑼鼓喧天。
辰時之前,周和以便起了,此時端坐在窗邊吃著長安特意給做的素菜蝦仁兒小燒麥。一筷頭大小,剛好兩籠子,一口一個。
不得不說,長安的這雙巧手,做御膳興許趕不上御廚,但做起這等精巧的吃食卻十足的色香味俱全。王爺一面下筷子,一面眼角余光看她四處轉(zhuǎn)悠。見長安從榻邊轉(zhuǎn)悠到桌邊,又從桌邊回到窗邊,來來回回沒個消停。
三日前,她便開始這般轉(zhuǎn)悠了。周和以心知她是在為尋親的事兒焦慮,但這事兒還真沒辦法出言提點。
見長安趴在窗邊開始嘆氣,蹙了蹙眉,他悶聲不吭地將一盤子小燒麥吃光。
這大半年同進(jìn)同出,夜里同塌而眠,日日還被人寵著哄著的王爺,胸腔里這顆冷硬的心腸終歸是軟了。不管姜氏與小姜氏之間到底是非曲折如何,上一世小姜氏畢竟沒得好果。這一世本不該這么早來京城的小姜氏偏碰到了他,早早進(jìn)了京,興許這是一番造化。
他嘆了口氣,決定幫長安一回。
次日一早,周和以便換了長安給他置得新行頭,拿了長安身上的玉牌出了客棧。
常松又出去打聽宅子的消息,翠娘和小七在一人跟上周和以,一人留下守著客棧。
周和以瞥了眼小七,并未拒絕。
昨日夜里長安有些心緒不寧,睡得不踏實,今兒一大早就沒起得來。今兒周和以什么時候摸了她的玉牌,什么時候走的,長安是丁點兒不知。
……
果不其然,昨日姜怡寧的一首詠荷詩,又一次替她揚了名。
周和以一路往玉器鋪子走,一路便聽人津津樂道昨日沅蘿郡主的詠荷詩。事實上,十多年的一場夫妻緣分。對于姜氏這個妻,周和以為數(shù)不多的淺薄的印象里,最深刻的不是姜氏的詩才或者姜氏有多溫柔體貼。而是一種對姜氏所表現(xiàn)出的,與詩中所展露出的或大氣或豁達(dá)或激憤或詭譎的詩句不大匹配的小氣量的強烈違和。
雖然不太愿意承認(rèn),但姜氏自在貴女圈子展露詩才起,所做詩作會有人專門搜羅,裝訂成冊,再轉(zhuǎn)呈給他。周和以秉持著欣賞的態(tài)度一一品鑒過。
然而越細(xì)致地讀過,之后娶姜氏進(jìn)門后,他才會越來越失望。
姜氏這個人,與詩作中所表現(xiàn)的豪邁豁達(dá)的心胸,仿佛是兩個人。周和以沒往別人捉刀這方面揣度,但強烈的違和感讓他對姜氏的才女之名嗤之以鼻。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王爺冷冷看著書閣里,一堆讀書人紅光滿面地品砸著姜氏的詠荷詩。
問掌柜的拿一套文房四寶,再拿幾張紙,在一旁書桌坐下便開始描畫玉牌。
周和以自幼天資聰穎,書畫方面更是一絕。此時一身血紅的端坐在書閣的窗邊,光映照在他身上,他專注地拓印一枚小小的玉牌,將上頭細(xì)碎的紋路都勾畫出來。陸承禮的這幅皮相生得清雅,兼之王爺本身氣質(zhì)如華。此時端坐在書桌邊一張一張勾畫玉牌的模樣,當(dāng)真比那如玉公子還叫人心折。
小七從旁看著,只覺得心中訝異不止。
沒一會兒,這里就引起了旁邊一早來書閣看書的書生的注意。其中一個青衫的書生走過來,看了一會兒便搭話。
周和以笑著,只說是內(nèi)子尋親之物。盼著多畫幾張散去各大玉器鋪子能叫人瞧見,好省了內(nèi)子奔波尋親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