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十分,寒氣悄然而至,冷風透過微微破損的窗戶縫刮進屋里,躺床上的人因寒冷被凍得瑟瑟發(fā)抖,偏陷入夢魘之中,眉頭皺的死緊,渾身顫栗著,卻怎么也醒不過來。
藜麥在做夢。
夢里他躺在張大床上,被身上的人壓在凹進去柔軟的被褥里,秦封死命掐著他的腰,用堪稱粗暴的姿態(tài)不斷進入著。
臉色猙獰,帶著兇殘的潮紅,發(fā)出幾乎咆哮般的質問他。
藜麥,你的心呢!你就真是這般沒心沒肺的嗎!
他說了什么
他忍著渾身難受,死魚般的躺在那里,自顧自得冷笑著,盯著秦封的眼神跟看仇人差不多。
他說,心里住了個不該有的人,早就被剜干凈了。
那是他們離婚前幾天的事兒,他說完這句話,秦封整個人都愣住了,然后胡亂抹了把胡子拉碴的臉,緊緊抱住他,惡狠狠的,語無倫次的求他。
你別這樣,麥子我求你了,你別這樣,咱們不離婚,你想要什么都行,咱們不離婚行嗎
那是秦封第一次哭,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向來信奉流血不流淚的大男人,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把他枕著的枕頭打濕了大半。
夢里的他正準備說些什么,房間門被大力拍響,破舊的木門發(fā)出尖銳的鳴叫聲,藜麥猛地被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渾身被冷汗沁透,衣服黏糊糊的貼在身上,難受至極,在床上發(fā)了會呆,赤著腳下床,水泥地板上冰涼寒氣順著腳底板往上竄,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總算是把他拉回了神,在旁邊找到鞋子穿上,開門出去,外面敲門的女人一臉嫌棄,沖他翻著白眼兒,“已經(jīng)七點了,看守所七點半開門,你先過去等著吧,我要收拾房間了!”
藜麥沒理她,慢吞吞的走到外面,擰開墻角水龍頭,借著嘩啦啦流淌的自來水洗了把臉,又引起旁邊人尖聲呵斥,“水不要錢的嗎,經(jīng)得住你這樣浪費!”
藜麥充耳不聞,仔細洗干凈臉,又把手上纏繞著的沾了灰塵和血跡的繃帶拆下來清洗好擰干,重新包好手掌上的傷口,才慢吞吞的準備出門。
期間那女人還想罵人,被藜麥冷冰冰的看了一眼,“我給錢住店,老板娘還是放客氣些,不然真動起手來,你恐怕要吃虧。”
他十六歲上開始抽條,雖然家里窮得揭不開鍋,整天青菜白粥的喝著,愣是給硬生生拔高到一米八,光長個子不長肉,瘦削的厲害,但往那一站,單身高都已經(jīng)給人種很不好惹的感覺了。
老板娘被他兇狠模樣嚇到,直接給嚇得縮回屋里去了,躲在屋里看他洗完臉開門出去,才敢從屋里扔了掃帚出去,“呸,長的人模狗樣,心子里早壞透了,遲早也該你被關進去,一輩子不被放出來。”
藜麥沒理她,初冬的天氣已經(jīng)有幾分寒意,他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襯衣,套著件摞著補丁的薄外套,一點保暖效果也沒有,冷得牙齒直打顫。
他伸手摸了下褲兜里的錢,那是他從小到大存的零用錢,加上這兩個月在工地上干活剛結的工錢,不多,一千多塊。
他的全部身家。
之前他是預計拿這錢去看守所保秦封出來的。
但是他現(xiàn)在不想去了。
現(xiàn)階段他跟秦封還處于曖昧階段,兩人都還沒挑開那層皮,上輩子他拿著錢把人保釋出來,兩人月余未見,血氣方剛干柴烈火,滾了床單才算確定關系。
只是兩人還在床上甜甜蜜蜜纏纏綿綿呢,給秦封大姐堵在屋里了,秦家大姐因為這事兒,罵了他一輩子,最終鬧得他兩離了婚,還拿這事當著他面寒磣他。
罵他是不要臉的賤貨,上趕著倒貼被男人壓得騷皮子。
藜麥在跟秦家眾人長久相處的過程中,終于琢磨出來一句真理,就是要臉的,始終是干不過那些不要臉的。
行吧。
他有些無趣的想著,我這輩子也做不到像你們那般不要臉,那我就遠著些你們唄。
你們那寶貝疙瘩誰愛要誰要,我不伺候了。
他跺著腳,在路邊小店點了碗米粉,借了店里電話給他發(fā)小打電話讓來接他,路蘊咋呼著他的破鑼嗓子,“你這么快就把秦哥給弄出來啦,不是說看守所手續(xù)挺難辦的嘛。”
是挺難辦的,他們這片天高皇帝遠,很多程序都是不合理的,求爺爺告奶奶的,費了他半個月時間,一千多塊花的精光才把人弄出來。
事后因為他手上的傷,在秦家蹭了幾天飯,就被那位秦大姐戳著臉皮罵了幾天,他那時候年輕臉皮薄,又因為被堵床上的事兒心虛。
愣是不敢吭聲,只能少吃多做,后來傷口發(fā)炎又營養(yǎng)不良,差點沒要了他的小命兒。
現(xiàn)在嘛,他還是那句話,誰愛搭理誰去。
反正他是不會再管秦封死活的。
“我沒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