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氏的祈盼中,王浮的生日終于到了,王方卻還在路上沒能趕回家,算著路程,他大概下午就能回來了,因此,這次王浮的生日宴擺在了晚上。
因為是女孩的生日宴,規(guī)模并不是很大,只請了本地的親朋好友,饒是如此,也整整擺了十幾桌。
王浮午睡過后就被親娘丟進了澡盆里,上上下下搓了個遍,換上熏過香的全套大紅色童裝,拿紅繩扎了兩個小圓髻,眉心點上一點紅胭脂,襯著她那圓滾滾肉乎乎的藕節(jié)一樣的胳膊腿,要是再抱上一條錦鯉,妥妥的年畫小仙童。
王浮不敢表露出絲毫不滿,任由她娘在她身上掛滿了金鎖銀鐲銀腳釧,一抬手叮叮當當跟個撿破爛的似的。她邁著兩條短腿,努力跟上急于去前院迎接夫君的趙氏,卻還是被嫌棄太慢。趙氏回頭看了她兩眼,恨不得提起她的后領就跑。王浮看著她娘如狼似虎的眼神,背后一涼。
“音娘,你抱著十娘去前院。”
“不。”王浮聞言,停下腳步,蹬著兩條小短腿就要往反方向跑。音娘是她的乳母,從前是趙氏的陪嫁家奴,解了契后配了莊子上的大管事,恰好和趙氏同時懷了孩子,因著王浮早產(chǎn)體弱,她便主動請纓照顧王浮,在趙氏面前頗有幾分話語權,也因此比尋常的奶娘……嗯,更兇。
音娘張著雙手作雄鷹展翅狀,撲住王浮,一把把她抱起來,笑瞇瞇地說:“今兒個可算是抱了娘子一回了,唉呀,我的小娘子啊,你說你的臉蛋怎么這么嫩呢”說著就把額頭湊過來往王浮臉頰上蹭。
王浮豈能如她所愿,一巴掌啪在音娘額頭,滿臉抗拒地向外伸長了自己的脖子。音娘力氣不小,單手抱著王浮,另一只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胖爪子,心滿意足。
前頭趙氏已經(jīng)跑得沒影兒了,看來她是真的很思念王方了,王浮嘆了口氣,傻女人啊。
音娘抱著王浮出現(xiàn)在前廳,大家都嚇了一跳,平日里王浮總也不肯讓人抱,大人們一把她抱起來她就哭,就連哥哥姐姐們摸一摸她的小手都要先看看她的臉色,大家都知道她有個不喜旁人親近的天性,便總是拿這事來揶揄她。但她生得冰雪可愛,讓人見之心喜,都想逗弄她,要是誰抱了她摸了她,得了她一個香吻,那可是要讓人嫉妒的。
音娘昂首挺胸,頗為得意。王浮趁她不備,哧溜一下掙了下來,站在空地上整理自己的衣衫。
“這就是我的十娘嗎”頭頂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王浮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被人一把抱了起來,按在懷里一頓揉搓。那人有寬闊的臂膀,懷里有果木的清香,王浮的額頭碰上他的下巴,被粗硬的胡茬扎得有些疼。
王浮覺得,她今天命犯太歲。
“官人!官人!你別把十娘弄疼了。”趙氏在一旁喊著,王浮似乎從她的話里聽出了醋味,呃……
王方把王浮放下來,蹲在她面前牽著她的手就開始問問題:“十娘,你認不認得爹爹啊你想不想爹爹啊爹爹不在家的時候,你有沒有聽娘親的話啊”
王浮這才看清楚王方的樣子,他寬頜無須,高鼻秀目,面容俊朗,與王浮的兩個哥哥長得很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更有書生氣概。王浮照著鏡子也看過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和趙氏長得像,眉眼都像,尤其是那一雙柳葉眉,看見她爹之后,她就明白了自己的高鼻梁和薄唇是繼承誰的了。
王浮轉(zhuǎn)過身,不搭理他。王浮對王方,內(nèi)心深處是有些抗拒的,以她現(xiàn)代女性的婚姻觀來看,夫妻應該互相付出,共同承擔家庭責任。王方為了自己的前途,一直罔顧趙氏的付出,甚至把她的全身心付出當成理所當然,在王浮眼里,都是很不負責任的。當然王浮也知道現(xiàn)在的社會情況如此,她娘也沒覺得這樣有問題,甚至以此為樂,這就讓她的心情有點復雜。
氣氛有些尷尬。
趙氏急忙上前解圍,笑著說:“官人久未歸家,十娘不識也是常理,畢竟是父女骨血,過兩天就好了。官人,你還是先去南山堂見過阿翁阿婆吧!”說著便催促王方往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