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老夫人看著崔柔面上的表情,知她是有要事說,便開了口“你們先回去。”
便是要同崔柔說私話了。
馮婉眼看著這幅模樣,握著茶盞的手一頓,眼中的不高興卻是又多了些,老太太先前還說一家人,可若要說起什么私話卻從來沒有他們的事。不過見林清先領(lǐng)著王瑛站了起來,她也只好擱下茶盞領(lǐng)著兩個女兒朝上頭打了一禮往外頭退去。
庾老夫人見她們退下便又握了握王珺的手,跟著柔聲一句“嬌嬌,你也先回去。”
王珺心中倒是能夠猜到幾分母親要說的話,不過有些話,她如今卻不好說,因此便也只能輕輕應(yīng)了一聲退下了。
眼瞧著王家?guī)孜淮蟠笮⌒〉闹髯佣纪讼拢桌戏蛉吮阌謸]了揮手,身后的容歸會意便領(lǐng)著丫鬟、婆子往外退去,等到屋子里沒了旁人,她這才重新捻著佛珠開了口“出了什么事”
“先前在城門口的時候,我和嬌嬌遇見齊王了”
崔柔把城門口發(fā)生的那樁事同人說了一遭,眼瞧著她也皺了眉便又壓低了嗓音說道“如今東宮出了那樣的事,儲君之位必定是要換人了,如今齊王行出這樣的事,倒讓兒媳不得不多想。”
庾老夫人手捻著佛珠,眉目微垂,卻是一副在沉吟的模樣。
那位齊王常年待在邊陲,她也有些記不清那人的樣子了,腦海中也只是隱約有個印象,卻是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一顆顆佛珠在她指腹下流走,卻是過了有一會,她才開口道“齊王出身不高又不得陛下喜歡,就算他有意,只怕陛下也不一定會理會。”
崔柔耳聽著這話,先前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沉了下來。
嬌嬌的婚事必定是和皇家有關(guān)的,可這齊王駐扎邊陲整日行軍打仗,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偏又是那樣的性子,若讓嬌嬌嫁予他,她委實是怕委屈了嬌嬌。可縱然不是齊王,崔柔這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擔(dān)憂“母親,嬌嬌的婚事,難道真的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嗎”
她實在是不愿嬌嬌嫁到天家去。
庾老夫人看著崔柔面上的神情,又怎會不知她在想什么,她輕輕嘆了口氣,話語間也有些不忍“有些事,不是我們能做主的,好在幾個皇子同嬌嬌也是自幼認(rèn)識的,又有我們撐腰,總不至于委屈了她。”
崔柔聞言,縱然心中再不情愿卻也無話可說,只能跟著嘆了口氣。
“母親總說一家人,可每次商量什么事,卻只同二嫂說道”馮婉自打出了崇安齋便沒好氣得開了口,她看了看身邊的林清,見她還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樣,眉目微挑,緊跟著便又是嬌笑著問道“大嫂,你說里頭在說什么呢”
林清聽著這話,臉上仍掛著清淺的笑,口中也是柔聲回道“我又怎會知道倘若是家中事,母親總會與我們說的,若是別的,三弟妹又何必要要過問呢”
她這話剛落,馮婉臉上的笑一僵,連帶著聲音也尖細(xì)了些“大嫂可真是個好性兒,我看就算您這頭頂?shù)奶炱屏藗€洞,您吶也就守著您那院子,什么都不理會。”她最不喜歡的便是林清這幅和稀泥的性子,剛進(jìn)府的時候,她看崔柔處處壓她一頭,便想著讓林清與她站一頭。
可這林清年輕的時候兩邊不得罪,如今年紀(jì)大了也仍是這幅樣子,尤是兩年前成了未亡人,更是如此。
真是
爛泥扶不上墻。
林清耳聽著這話,臉上的神色也未有什么變化,倒是王瑛忍不住板起了臉。
母親性子柔和,好說話,她可不是。
這會她便停下步子,沉著一張臉看著馮婉。
馮婉驟然看著這樣黑沉沉的一張臉卻是被唬了一跳,等回過神來,她便沒好氣得開口道“我說大嫂,瑛姐兒如今也是過了及笈待嫁的年紀(jì)了,你瞧瞧她,整日穿得不倫不類的,還一副目無尊長的模樣,日后還不知嫁不嫁的出去”
林清聽著這話,臉上的神色也終于有了變化。
她握著帕子的手一緊,雙目微垂,只是話出口卻仍是如往常那樣隱忍的一句“瑛兒年幼,沖撞了三弟妹是她的不是,三弟妹大人有大量,且別與她計較”等這話說完,她便又?jǐn)Q頭朝王瑛那處看了一眼,跟著是沉聲一句“瑛兒,還不快向你三嬸道歉”
“母親”
王瑛性子傲,哪里肯
她還想說話卻被林清握住了手,眼看著母親眼中隱忍的神色,王瑛到底也只能咬了咬牙低下頭,甕聲甕氣道“三嬸,是我的不是。”
馮婉眼看著面前低著頭的母女兩人,原先的不喜消去幾分,眉間神色也多了些自矜,連帶著聲也是高高揚(yáng)著“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做三嬸的還是得提點(diǎn)你幾句,在家里就罷了,可別讓外頭的人瞧見你這幅模樣,沒得敗壞咱們王家的名聲,連累了”
她這話還未說完,身后便傳來一道清越的女聲“連累什么”
伴隨著這道聲音,卻是王珺走了過來,她儀態(tài)端莊,行走起來就連底下的衣角也未有半點(diǎn)散亂,等走到眾人跟前便朝林清、馮婉各自問了安,又同王瑛等人行了平禮,而后才又看著馮婉笑道“三嬸真是多慮了,我們王家的女兒,誰敢胡亂說道”
“何況”
王珺說到這,便又握了握王瑛的手背,跟著是又看著馮婉嬌嬌一句“大伯是陛下欽點(diǎn)的有功之臣,多得是有人求娶六姐,再說六姐有大伯母和祖母照看著,又何須三嬸操心呢”
這話說得分明,卻是在說馮婉多管閑事。
馮婉自是被氣得紅了臉,可王珺不是其他人,她不僅是陛下親封的長樂郡主,還是崇安齋那位的心肝肉,她這廂若是敢說道什么,只怕不消一會功夫便能傳到老太太的耳中。她想到這也只能壓了脾氣,皮笑肉不笑得說了句“幾個月不見,嬌姐兒的口才倒是越發(f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