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一回,夢哥看著棋面,“我怎么沒看懂陸神到底是要干嘛”
章月山被李華熏陶了一段時間,能看懂一點,“陸神是‘一子雙禁’。拿白子的一方,利用禁手規(guī)則,通過一步棋,使得黑棋的那一方陷入兩個禁手點的困境。這種情況下,李華就沒辦法兩邊防守了。”
“楚喻同學(xué)真的臭棋簍子。陸時同學(xué)在半壁江山都丟了的情況下,眼看著馬上就能把局勢掰回來了,李華同學(xué)務(wù)必小心啊!”
“原來是這樣!”
夢哥突然回神,“老葉不是,葉老師,您怎么在這兒”
老葉拎著保溫杯,悠悠閑閑,“就允許你們過節(jié),不準老師一起快樂”
夢哥十分害怕老葉拉著他聊一個半小時的天,連忙道,“當然不是!我絕對沒這個意思!”
很快,棋局結(jié)束,李華感慨,“我就快要參透陸神的路數(shù)了,結(jié)果校花又瞎下幾手臭棋!校花,我合理懷疑你是在故意干擾我的思路!”
楚喻極為囂張地抬抬下巴,“你猜!”
方子期早在旁邊看的激動,“下一局我來我來!”
這時,陸時的手機響起了提示音。
對這聲音記憶深刻,楚喻連忙道,“你們玩兒,我跟陸時趁著節(jié)目還沒開始,去一趟衛(wèi)生間!”
話是這么說,但兩人根本沒往衛(wèi)生間去。
避開喧鬧,楚喻熟門熟路地從大禮堂后門出去了。
兜頭就是一陣冷風(fēng)灌過來,楚喻縮縮脖子,趕緊找了個背風(fēng)的地方站著。
陸時拿出手機,分了一個耳機給楚喻。
摸摸衣服口袋,發(fā)現(xiàn)今天帶的暖寶寶用完了,楚喻干脆把手伸進了陸時口袋里,揣一起。
周圍是呼呼的冷風(fēng),耳機里傳來的,是方薇云的聲音。
方薇云情緒又有些失控。
“孫醫(yī)生,那個賤人!那個賤人必須得死!”
聽見這句,楚喻心頭一凜,下意識地看了眼陸時。見陸時垂著眼睫,神色沒有半分波動,才安靜地繼續(xù)聽下去。
“你知道嗎,她懷孕了,呵,懷孕了!”
方薇云的嗓音很奇怪,很輕,但又狠狠壓著恨意與瘋狂,讓人聽在耳里,總覺得悚然。
孫醫(yī)生明顯已經(jīng)非常習(xí)慣方薇云情緒的起伏不定,十分平穩(wěn)地問,“陸夫人,出了什么事伊蕊絲懷孕了”
方薇云冷笑,隨后道,“除了她還有誰我就說,她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原來是把男人捏在手里,哄得團團轉(zhuǎn)!你知道嗎,為什么我只有一個兒子因為陸紹褚十七年前,就去做了結(jié)扎手術(shù)!他寧愿去結(jié)扎!他也不想跟我生一個孩子!”
楚喻被這個消息驚了驚。
他嘗試去理清楚。
十七年前,應(yīng)該就是陸時才出生不久。陸紹褚為什么會去做結(jié)扎如果說他是因為愛江月慢、非江月慢不可,楚喻覺得,這說法根本立不住。
排除掉這個推測,那就有可能是,陸紹褚因為方薇云殺了人的事情,心生厭惡,不想跟方薇云生下孩子。但因為某些原因或限制,比如必須對外界做出夫妻和睦的模樣,又不能離婚什么的,所以干脆直接做了手術(shù)。
陸時也說過,陸紹褚經(jīng)常換情人,從來就沒擔(dān)心過,會不會有私生子出現(xiàn)的問題。
明顯孫醫(yī)生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你確定伊蕊絲懷的,確實是你丈夫的孩子”
“確定,伊蕊絲那個賤人親口告訴我,陸紹褚為了她,又做了一次手術(shù),就為了跟她生一個孩子!”
方薇云不知道是想起來什么,語氣變得更加神經(jīng)質(zhì),“陸紹褚那個人,腦子里整天都是些情情愛愛!他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為了什么所謂的愛情,他——”
意識到自己會說出不該說的事情,方薇云止住話,又道,“伊蕊絲說的肯定是真的,肯定是!怎么辦,怎么辦,她該死!她該死!”
楚喻猛地屏住呼吸,果然,下一秒,他聽見方薇云嗓音尖利地說道,“她就該跟那個女人一樣,死在河底,當橋下的女鬼,永遠不能投胎!”
驀地,衣服口袋里,楚喻的手指被陸時驟然握緊。
楚喻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他回憶,方薇云說的,九成九就是江月慢。
河底,橋下。
這應(yīng)該是指,江月慢是在一個下大雨的夜里,被殺之后,扔在了橋下。或者是在一座橋的下面,被淹死在河里。
但方薇云說的,永遠不能投胎又是什么意思
耳機里的通話還在繼續(xù)。
方薇云沒有克制住怨毒的情緒,但她反應(yīng)很快,立刻毫無痕跡地補救道,“伊蕊絲這個賤人,會遭報應(yīng)!程家養(yǎng)在外面的情人,平白無故的,就從橋上連人帶車翻了下去!你看,這是會遭報應(yīng)的!”
孫醫(yī)生十分有經(jīng)驗地開始安撫方薇云的情緒。
許久后,電話掛斷,楚喻摘下了耳機。
他看著陸時,沒有說話。
是陸時先開口。
“伊蕊絲沒有懷孕,陸紹褚也沒有接受手術(shù)。”
楚喻猜測,“是你讓伊蕊絲這么說的”
“差不多。”
陸時揉-捏著楚喻的手指,嗓音仿佛沾了冬夜的冷霜,“她目的很強,也很聰明,知道怎么精準地擊中方薇云的弱點。方薇云又跟陸紹褚鬧過一次,陸紹褚越來越少回去了。”
楚喻聽明白了。
方薇云現(xiàn)在應(yīng)該惶惶不可終日,恐懼于自己“陸夫人”的身份會被取代、奪走。越是恐懼,越是害怕,就越是無法理智思考,越容易暴露秘密。
陸時每一步,都走得極穩(wěn)。
他就像是隱在暗處的捕獵者,極具耐心。
任由陸時把玩他的手指,楚喻又忍不住道,“可是,我是說假如。”
他抿抿唇,艱難道,“假如說,我們、我們用盡所有辦法,也找不到證據(jù)怎么辦”
如果江月慢是被方薇云溺死在水里,那在十幾年后的今天,很有可能連尸骨都找不到了。
血腥味被塵土掩埋、被河流雨水沖散,留不下半寸的痕跡。
夜色里,陸時的眼神,仿佛打磨光亮的黑曜石。
他的手指,輕柔地理了理楚喻被吹亂的頭發(fā),很認真。
“我想過。還想過,一切的一切,甚至都可能只是我的臆想。但我無法容忍,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她的骸骨沉在冰冷的河底,被泥沙覆蓋。我卻明亮光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心無陰翳。”
有音樂聲從大禮堂里飄蕩出來,絲絲縷縷,聽不分明。
沉默數(shù)秒,楚喻在風(fēng)里仰起臉,親了親陸時的眼尾。又抓緊陸時的手,“走吧陸哥,里面晚會已經(jīng)開始了。”
拉著人走了兩步,楚喻轉(zhuǎn)過身,無數(shù)話語到了嘴邊,幾次回轉(zhuǎn),最終未能成句。
最后,楚喻朝陸時笑道,“明年一切都會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