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對這些看的最門清兒了。
不過,縱然俞三太太已經(jīng)有幾分認定齊家根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商戶,卻還是想著若是他們真的不懂,說不定就能撿漏了。只存著一分這樣的心,她輕啟朱唇:“這幅畫真好啊……”
她剩下半句,并沒有說出口,若是說出了,就落了下成了。
若是直接讓人割愛,那便是最不妥當?shù)摹?
“當然好呀!我專門找老師傅看過了,該是吳道玄先生的真跡。”嘉敏笑容燦爛,說:“這可是我跟哥哥去北平潘家園撿漏得來的。”
俞三太太聽到這里,倒是認真說:“尋常人哪里有那么多撿漏,還是你的眼光毒。”
她真心道:“我娘家是做這個的,城內(nèi)兩家集寶軒都是我娘家產(chǎn)業(yè),改日我?guī)闳ネ鎯骸2贿^你也是心大,這么名貴的畫還是最好不要這么掛在客廳里,遇到懂行的,別是坑了你!”
嘉敏:“謝謝俞三嬸嬸,我們曉得價值,便不會被坑了。”
俞三太太笑了笑,終于坐了下來,眼看小丫鬟奉了茶,驚喜:“這莫不是新口味?”
這幾日滬寧商行把原招待的茶換了奶茶,她還是知道的,也嘗過一次,但是竟是與這個不同的。
嘉敏:“那三嬸嬸可要多過去幾次了,店里那邊有五種口味,輪換著供應(yīng)的。”
俞三太太:“怪不得!我說旁人和我說起口感,怎么完全不同,那我們必然不是一天去的,嘗了不同的。那我可要常去了。”
嘉敏淺淺的笑,小臉蛋兒滿是明媚。
俞三太太說:“你說,我怎么就沒個兒子呢?你這么好看,若我有個兒子,定然要向你提親了。”
俞卿一口奶茶直接嗆著了:“三嬸說笑了,你便是有孩子,也不可能像嘉敏這么大啊!”
齊嘉敏撐著下巴靠在沙發(fā)上,甜甜的笑:“三嬸才不是要結(jié)親呢,她是夸我呢!”
俞三太太:“可不是夸你么?”
頓了一下,她說:“不夸你,怎么能求你幫忙呢?”
嘉敏:“您說,我與俞卿是好友,自然不會推辭。若是行,我自然幫忙;不過我一個小米蟲,也不知能做什么。”
俞三太太想了下,說:“我聽說……你哥哥收藏了兩枚鴿子蛋。你曉得我的為人的,旁的愛好沒有,只這么一點,就是喜歡首飾。一聽到這種事兒,我就走不動了。不知,嘉敏能否幫我們引薦一下?”
其實,俞三太太自然可以通過其他渠道結(jié)交上齊嘉恭。便不是這個,只說她是滬寧商行的常客,也可以見到他。只是,她已經(jīng)打聽過了,不止一個人曾經(jīng)提出要購買鴿子蛋,但是都被齊嘉恭拒絕了。
他自然不承認自己有。
就這樣,俞三太太才找到了齊嘉敏引薦,一來,男女大防,若是她總是尋齊嘉恭,恐怕不太妥當,難免有些流言蜚語,并不好聽。但是有齊嘉敏在就不同;二來,他娘家與齊家,多少其實有些千絲萬縷的舊關(guān)系,不那么美好。這許多年,也不知道齊家是否還記恨他們,找上齊嘉敏,那是因為她還是看的出來的,齊家是真的疼這個小閨女。
想來,齊嘉恭也不會拒人于千里之外。
齊嘉恭有鴿子蛋這個事兒,俞三太太覺得無風不起浪。若說原本還有幾分遲疑,那么那日齊嘉敏的一句話也讓她回味了許久,越發(fā)覺得,其實也是有道理的。
這東西,她可以戴,也可以將來傳給孩子的。
而且,她家是倒騰古董的,對很多東西的理解,也是不同旁人的。
所以格外的渴望傳說中的鴿子蛋。
嘉敏倒是不知道這些,她說:“這個我不太清楚,家里的事情,我一貫都是不摻和的。不過,既然三嬸嬸開口了,我?guī)湍銌枂柛绺纭2还芨绺鐟?yīng)承與否,我都給您個信兒,您看成嗎?”
雖然嘉敏沒有應(yīng)承下來,但是這話說的也是熨帖的,俞三太太含笑:“成,三嬸把電話寫給你,不管有事兒沒事兒,你都隨時找三嬸啊。你可別嫌棄我年紀大,就把我當成俞卿一樣的朋友。”
俞卿:“………………………………………………”
這都是個啥!
嘉敏:“成!那我要是您的朋友,就是跟您平輩兒了,往后俞卿也叫我阿姨吧?”
她挑挑眉,笑著打趣兒,引得俞卿顧不得什么體面,直接捶她。
齊嘉敏笑著閃躲,倒是快活的。
兩個人鬧夠了,俞卿問:“嘉敏你這幾天怎么不出門?”
嘉敏眼神閃了閃,說:“不是最近不太平嗎?”
作為滬上名媛,又是俞家的三兒媳,俞三太太可比別人知道的多多了。
她嗤笑一聲:“誰知道這么回事兒哦!我聽說哦,當時宋秘書是波及到青龍幫的內(nèi)斗之中不錯,不過卻也不是很嚴重,他和司機上車走了的。而且,有人看到,車子最后是停在了錢家胡同兒那邊。那是什么地方,一條街全是暗-娼。誰知道他是受了傷去找那個小情人舔傷口去了。后來人不見了,保不準是被誰給害了呢!說句難聽的,不定還是嫖-娼不給錢讓人宰了呢!又或者,他當初不定逼迫了哪個女子,人家趁他病要他命!就因為最后的落腳點是那么個地兒,那宋太太的娘家倒是直接不找人了。宋家現(xiàn)在又是整頓錢家胡同兒,又是拿青龍幫撒氣,有個什么用?早干什么呢?那宋秘書干的缺德事兒多了。也就靠著宋家裝的像個人吧!我最是清楚這人了,無恥小人一個。今日這個下場,活該的緊。”
這一番話,讓俞卿和齊嘉敏都懵逼了。
齊嘉敏吞咽一下,說:“所以,他是消失在錢家胡同兒的?”
“可不呢!呵呵!”說了這么許多,俞三太太也反應(yīng)過來,她怎么跟兩個沒嫁的姑娘說這個,趕緊說:“當我沒說啊!”
嘉敏笑:“我什么也沒聽到哦。”
幾人又聊起旁的,還別說,嘉敏也看出來了,這位俞三太太是真的很好打扮的,每每說起這些,心情也極好,整個人神采飛揚的。既然是聊天,少不得又要說起那日的裙子,她果真是穿了那條裙子參加宴會。
雖然,當晚聽到的酸話也不少,可是俞三太太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旁人都嫉妒的眼睛要滴血了。
而且,當天晚上幾乎所有男人的視線都若有似無的落在她身上,她男人更是了不得了,二人可以說是春宵一夜的。兩人結(jié)婚許多年,又沒個孩子,平日里頗有些冷淡了。
沒想到,就這么一條裙子倒是徹底改變了,這兩日她男人每日按時回家,按時“睡覺”。想來便多了幾分甜蜜。
俞三太太對裙子滿意,拉著嘉敏說:“往后你若是有國外過來的雜志,可要再給我看看啊!我們多少也跟隨跟隨潮流。”
最后走的時候,俞三太太果然又拿了一本雜志走。
她沒說的是,別說是她,她男人一個大老爺們都愛看呢!夫妻倆還討論,這衣服穿她身上是什么樣兒,這幾日,真是蜜里流油。不過這話自然不好跟小姑娘說。
不過俞三太太眉眼間的意味兒,嘉敏倒是讀懂了一些。
雖然讀懂了,可完全不能理解,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一個時裝雜志,大家都看出“花花公子”的感覺。
她將紅著臉蛋兒的俞卿和興奮的俞三太太送出門,回頭就看到高如風坐在墻頭上看她。
嘉敏打量過去,就見他胳膊吊著,似乎受傷了。
嘉敏不欲理他,準備轉(zhuǎn)身就走,卻被他叫住:“小丫頭。”
齊嘉敏停下腳步,仰著臉蛋兒看他,高如風:“陪哥聊一聊?”
齊嘉敏就不知道,這人怎么就纏上她了,而且相當不要臉的纏她!難道她臉上寫著“包子”兩個字?但是,明明每次挨打的都是他啊?所以,這人抖m?
她冷著一張小臉蛋兒,重重的走。
她年紀不大,家里養(yǎng)的又嬌,小臉蛋兒明媚動人是沒錯,不過也還帶著一點點的嬰兒肥,不過分,看起來很嬌俏。只是這分嬌俏在她生氣的時候看起來就平添了幾分小少女的可愛了。
高如風索性側(cè)了身子看她,說:“你想知道,你大哥那天找我作甚嗎?”
這話果然讓嘉敏停了下來,她回頭看向了高如風。
高如風微笑:“你告訴我,張夢蝶來干什么;我告訴你,你大哥找我干什么!怎么樣?不吃虧吧?”
嘉敏皺眉,張夢蝶?
who?
不過很快的,她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夢蝶……俞三太太?
“你說俞三太太么?”
高如風也不知道從哪兒扯了一根草吊在嘴里,“對!”
嘉敏微微瞇眼,微笑:“你想知道哦?”
高如風看她這個話音,就覺得這小姑娘是個狡猾的小狐貍。
果然,就聽她軟軟糯糯的說:“我就不告訴你!”
高如風笑了起來,他意味深長:“那么,你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你哥哥為什么找我了。我想,你哥哥永遠不會告訴你的。”
吊人胃口,這位也是翹楚了!
嘉敏咳嗽一聲,朗聲:“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知不知道又無所謂的,反正我大哥也不會害我!倒是你,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哪里敢相信你呢?呵呵!”
最后一聲呵呵,她簡直嘲諷的要冒泡了。
嘉敏對他比了一下手指,走出了很囂張的步伐!
高如風嗤笑出聲,聲音略大了幾分:“你可別摔了。”
話音剛落,嘉敏一個踉蹌,差點被臺階絆倒,這給她氣的啊!真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鴉嘴。神馬狗屁男主!狗屁!
嘉敏兇巴巴:“不要你管!”
她很快的進門,使勁兒翻白眼,說實話,她還是很想知道大哥和瘋狗進行什么交易的。但是,她不想交換。有種拿捏在他手里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忒不好了。
本質(zhì)上,嘉敏還是覺得自己該是少一些和他接觸的。
畢竟,這人就是個不安定因素。
不過,他為什么要問俞三太太?
高如風這人無利不起早,嘉敏可不覺得他是隨口一問,而且,提及俞三太太,他的語氣總的是有些怪的。
難不成……難不成他們有一腿?
這念頭一閃,嘉敏就甩掉了。
他們年齡有些差距,而且,俞三太太和高如風看起來都不是那種人。
所以,又是為什么?
這個時候嘉敏就想,如果自己還記得劇情里所有的細節(jié),就好了。不過她生性豁達,就算記不住,也便罷了,不為難自己。有那個時間,不如干點什么別的呢!
大抵是因為奶茶成功,嘉敏又開始琢磨其他的東西,原來沒想過,現(xiàn)在倒是覺得有一些現(xiàn)代的東西,也未見得鼓搗不出來。閑著也閑著,倒是不如研究一番。
滿足自己的趣味,又能為家里多做一點事。
“小姐小姐!”小蘭咚咚跑進了門,氣喘吁吁:“隔壁打起來了。”
齊嘉敏:“咦!!!”
她一秒興奮:“怎么回事兒?”
小蘭也興奮咧,她說:“剛才我買菜回來,正好看到一群人敲隔壁的院門,我這不是剛進院子還沒進家呢,就聽到那邊鬧了起來了,我趴著墻瞄了一眼,咱們那鄰居再抽人大嘴巴子呢!”
嘉敏:“他抽別人還是別人抽他啊!他抽別人有什么意思,我就樂意看別人抽他……”
小蘭:“……小姐,有的看就不錯了,去看戲要錢呢!”
嘉敏一聽,正是這么個道理,她匆匆的跑出門,踩著高高的椅子往隔壁的院子里探頭看,果然,高如風的院子真是鬧得有點厲害,兩幫人,有點劍拔弩張。
高如風身邊是虎背熊腰四個紋身男。
另一邊兒人倒是多,嘩啦嘩啦足有幾十個人,不過帶頭兒那個臉腫的像豬頭,估計挨揍被抽的就是這貨了!
“高如風,你別太囂張,你也不想想,當年你進伽興公司是誰介紹的?現(xiàn)在你發(fā)達了,坐上三當家的位置了,就翻臉不認人?你兄弟就不是你兄弟了?當初你祖母過世,還是我跟你一起給她刨的墳,她臨終的時候還讓我們守望相助。你就是這么跟我守望相助的?差點搞死我?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啪!”
別看高如風一只胳膊吊著繃帶,可真是一點也沒耽誤打人,他咣一巴掌抽了過去,凜然的殺意迸現(xiàn):“再讓我從你嘴里聽到我祖母一個字兒,我就讓你見閻王!”
他陰冷的笑,明明是暖洋洋的大白天,卻偏是讓人感覺到幾分寒冬般的颯冷。
“如果我祖母她老人家在泉下有知,知道你數(shù)次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相信,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高如風一把揪住那叫囂的男人,一手卡在他的脖子上,腿直接就招呼在他男人的重點位置上。
“唔,高如風,我日你大爺!給我上!”
“我大爺早他媽死了!”
現(xiàn)場頓時陷入一團混戰(zhàn)!
只不過,挑釁的家伙根本不是高如風的對手,幾乎算是,單方面的毆打。
真正的,毆打!
嘉敏趴在墻頭看熱鬧,有點拿不準高如風為啥不直接把人搞死,這不符合高如風的人設(shè)啊!如果說,他是念及什么舊日情誼,那么嘉敏是一點也不相信的。
鬼哦!
他剛才的眼神,真的要吃人一樣!
還別說,雖然高如風這邊只有五個人,但是一院子人倒是很快都被拿下,一個個鼻青臉腫,爬都費勁。
還別說,這場打斗結(jié)束的很快了。
高如風踩著開頭兒那個挑釁的豬頭,這人出氣兒比進氣兒多,要死不活的。
高如風狠毒的說:“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殺你嗎?”
他的腳更重了幾分,不過也不過就是一秒的功夫,他就笑的如沐春風,緩緩說:“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頓一下,他收起了表情,冷漠:“現(xiàn)在,滾!”
宛如一個精分!
幾個紋身肌肉男果然沒有辜負自己的肌肉,一腳一個往門口踹,倒是快,沒一會兒的功夫好像就把這些人都打掃干凈了。四個人把這些人搞定,問:“老大,需要我們留下嗎?”
高如風挑眉,微妙:“你們覺得,我需要?”
幾個人都果斷的搖頭了。
“那我們走了。”
幾人并沒有久留,也出了門,門外立刻又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尖叫,想必,這些人又出去收拾那些人了。
嘉敏從頭看到尾,感慨小云說得對,既然不花錢,就不要計較誰抽誰了,這場戲還是很精彩的。
她活動了一下腰,準備撤開,就聽高如風冷漠的問:“好看嗎?”
被抓包了!
嘉敏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嘉敏抿抿小嘴兒,說:“我不是有心偷看的,我就是、我就是……”
她的謊話,十分的拙劣:“我東西丟了,我找一找。”
高如風嘲弄的揚了揚嘴角,看著她,一字一句,問:“丟了什么?”
頓了頓,繼續(xù)說:“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