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賈赦前腳才抱尸撾登聞鼓,后腳關(guān)于賈家所有不可不說的故事便傳遍京城了, 不只是京城的平民百姓都在談著賈政夫婦興賈母殘害長子一家, 就連深宮里的平康帝都嚇了一跳。
因?yàn)榇掖疫M(jìn)宮, 來不及換身衣裳, 賈赦便身著那一身血衣進(jìn)宮,見到宛如血人一般, 狼狽不堪的賈赦, 平康帝不由得為其心酸, 嘆道“你母糊涂, 你怎么也跟著糊涂了”
賈赦垂頭不語。
平康帝越想越怒, 他生平最是好面子,一方面是氣惱自己任內(nèi)竟然出了如此驚天大案,以后史書上難免被記上一筆,另外一方面又是真著實(shí)心疼賈赦。
賈代善是他的伴讀, 兩人交好多年, 賈赦這孩子剛出生時他也是曾經(jīng)親自抱過哄過的,還記得他幼時那白胖可愛的模樣,好好的一個孩子要不是被逼的狠了, 又豈會自毀前程,不惜狀告親弟也想為其妻兒討個公道呢。
平康帝教訓(xùn)道“你既有撾登聞鼓的勇氣, 怎么不召集宗族, 公布其罪過,私下處置了便是,何必鬧上登聞鼓, 壞了自己的名聲呢”
“回圣上”賈赦微一躬身,“倘若臣私下處置了,圣上覺得這賈政夫婦會如何”
他實(shí)在很難不給平康帝一個鄙視眼,竟然還叫臣子們自行私刑處置也不想想賈政好歹是個官身,要是突然沒了,官府不來過問一聲嗎還有王氏又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她可是有娘家的人,要是死的不明不白,當(dāng)王家人真是吃素的嗎
雖然他有時也覺得故哥哥未免太守法,當(dāng)年薛王氏都把探春給折騰的流產(chǎn)了,明明自己都?xì)獾暮芰耍€是按著律法,只打殺了周瑞家的,并判了薛王氏十個板子罷了。
不過不得不說,只有像故哥哥這般自己也依法行政之人,做老百姓的才不會無所適從,想想來之前那個人人都奉公守法的大晉朝,賈赦不得不給平康帝治下的大晉朝送上四個字亂七八糟不知所云
“這”平康帝萬沒料到賈赦竟不受教,反而質(zhì)問起他來了,平康帝微微沉吟道“少說也該將賈政一家逐出宗族才是。”
宗族內(nèi)處置怕是不會如律法嚴(yán)苛,況且賈政怎么得也有一個官身在,不過再怎么的也該逐出宗族,以證公道人心才是。
說到此處,平康帝略略氣虛了些,那怕逐出宗族已然丟盡賈政顏面,但和賈赦一家三口的性命相比,終究是輕了些。
“逐出宗族”賈赦忍不住笑了,“不輕不重的逐出宗族就能頂我一家三口的性命嗎”
平康帝不免有些疑惑了,“這難道還不夠”
對讀書人而言,逐出宗族可比死了還慘,難道還不夠
“當(dāng)然不夠”賈赦厲聲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他們手里既有我妻兒的血,便該以命還之。”
平康帝與四皇子一時被賈赦戾氣極重的發(fā)言給震住了,這下子他們也瞧出來了,賈赦是當(dāng)真想要賈政夫婦的命,可這事情背后怕是還有賈母,這
這下子,眾人望向賈赦的眼光都有些不好了,難不成這小子想連自家母親也一起那個了
賈赦抖了抖衣裳,他身上染滿了張氏的血,雖是因?yàn)橐宦穪砘兀任堵缘诵砩夏谴笃笃孽r紅還是讓人看著觸目驚心,四皇子只瞧了一眼,便下意識的略略避開,不敢再瞧。
賈赦直言道“臣身上的血均是內(nèi)子所流,內(nèi)子的保胎藥中當(dāng)時被人下了活血之藥,血盡而亡,臣當(dāng)時正在她身邊,臣無能,只能親眼見著她的身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冷下去,臨死前還想著臣那生死未卜的大兒子,臣妻死的如此之慘,試問臣如何能不給她討個公道”
平康帝看著賈赦那一身血衣,再想一想賈赦所言,只略略想一下賈赦只能眼睜睜的見著張氏血盡而亡的場景,不由得心腸一軟,嘆道“當(dāng)年梓童亦是難產(chǎn)而亡,你的痛苦,朕能明白。”
“圣上”賈赦雙眼泛紅,微帶哽咽,“那毒婦王氏里有我二弟的骨肉,太醫(yī)已經(jīng)診出是個男胎,試問以我母親的性子,會讓我處置王氏嗎”
“這”賈史氏都偏心次子到這地步了,會讓長子處置懷胎的次子媳嗎只略想一想平康帝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臣連王氏那毒婦都處置不了了,何談賈政”賈赦凄聲道“莫說逐出宗族了,只怕也就打殺幾個手腳不干凈的下仆,權(quán)為我妻兒抵命罷了。”
想想賈史氏當(dāng)時連賴嬤嬤都不讓綁的情景,賈赦頓了頓又苦笑道“只怕連那幾個仆人都不會有事,責(zé)罵一頓,這事也就不了了之,臣妻兒枉死也就枉死了,誰叫他們娘兒三不幸做了我賈赦的妻兒呢。”
這話絕非虛假,要不是他一開始便震住了賈家下仆,掐緊了時間讓那些人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只怕那些人回過神來,一不作二不休,直接站在賈政那邊,把他這個賈家家主給囚禁了都有可能呢。
“豈會有此事”平康帝大怒,“恩候,你──”
“圣上怕是不知道吧,”賈赦直接打斷了平康帝的話頭,續(xù)道“臣連處置我母親的陪嫁嬤嬤都被我母親以告臣不孝,治臣一個極刑威脅,試問臣又如何能給自己討個公道”
賈赦直接跪下,給平康帝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臣無能,不能為妻兒討個公道,只有撾登聞鼓,求圣上申冤”
要嘛賈政和賈史氏生、他死,要嘛他生、賈政和賈史氏死,沒第三條路
直到賈赦回了榮國府之后,平康帝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想想賈赦當(dāng)時身上難以掩飾的戾氣,要不是被逼得很了,怎么好好的一個紈褲子弟會被逼到這種地步呢
平康帝難得的親自問了問當(dāng)時親眼見證榮國府之變的太醫(yī)道“張氏與賈瑚當(dāng)真是賈政夫婦與賈史氏所害”
賈赦雖然只狀告賈政,但這背后無不有著賈史氏的手筆,只是這張氏也就罷了,但賈瑚和張氏腹中的骨肉可是賈史氏的親孫子啊,她怎么下得了手
太醫(yī)點(diǎn)點(diǎn)頭道“臣當(dāng)時就在現(xiàn)場,那下毒之人已承認(rèn)是賈老太君命其在賈大太太的藥中下了活血之藥,當(dāng)真是險之又險,就差一點(diǎn)便一尸兩命了。”
張氏這胎本就養(yǎng)不好,又是是被推擠導(dǎo)致早產(chǎn),保胎藥里又被下了大量的番紅花,若非他來的及時,就靠著尋常穩(wěn)婆,只怕當(dāng)真是個一尸兩命之局。
太醫(yī)頓了頓又道“至于賈家小公子,當(dāng)臣趕到之時,已然奄奄一息,雖然同仁堂的樂大夫給小公子用了藥,但小公子體質(zhì)嬌弱,怕是不好說。”
太醫(yī)的言下之意,便是不怎么看好賈瑚,畢竟這孩子當(dāng)真是被拖的太久了,眼下人還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能否醒的過來。至于張氏拼死生下的小兒子,也是瘦弱的厲害,全然不似個八個月大的嬰孩,那怕太醫(yī)也不看好這個孩子是否能養(yǎng)活。
聽到此處,平康帝面上亦有微怒之色,他高聲道“來人,讓溫院判親自去賈府一趟,幫忙看看那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