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聞鼓既為告御狀之所, 那怕沒多少人當真敢去撾登聞鼓,但這登聞鼓處一直有御史輪流守著, 守登聞鼓本來是件輕松活, 萬沒料到這登聞鼓三年不開張, 開張驚三年,這一日竟然碰上了這驚天大案。
賈赦抱著張氏尸首告狀, 張氏的血染滿賈赦的衣裳, 好好一個貴公子宛如血人一般,抱著其妻血淋淋的尸體, 領(lǐng)母狀告自己,并且告其弟賈政夫婦謀害他一家四口
賈赦強壓著賈母還有賈政夫婦一同前來, 賈母與賈政臉色慘白,被賈赦押進堂時還是一臉懵逼, 連眼睛都不會轉(zhuǎn)了, 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賈赦這次竟然真的會強壓眾人一起撾登聞鼓
賈母好幾次想要開口勸勸賈赦,但一看到賈赦懷里那血淋淋的尸體,她心中一驚, 頓時閉了嘴。
也不知道賈赦是否故意,賈赦壓根沒給張氏闔上眼睛,見到張氏死不瞑目, 臨死還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賈母被看的心下不安,更是什么也不敢說了。
雖是如此, 但賈母仍不覺得自己有錯,誰叫張閣老自個沒教好太子,以致于禍延子孫呢,她可不是頭一個對張家女動手的婆婆。雖是如此,但賈母也知道婆弒媳這事律法不容,傳揚出去她更是什么名聲都沒了。
她瞪向王夫人,要王氏是個機伶的,便該自個把這事給頂了下來,不過或著是自知必死,王夫人絲毫不懼,與其對視,而且她望向賈母母子的眼眸中隱隱流露出深刻的恨意。
同樣都是死,拉一個回本,多拉一個便是有賺
不只是被押進來告狀的賈母母子一臉懵逼,就連守著登聞鼓的荊御史也是一臉懵逼,整個臉上都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了。
他拱了拱手,盡量把視線集中在賈赦那張臉上,而不去看他脖子以下的部份,倒不是脖子以下有什么不可描述之處,而是賈赦懷里還抱著一具女尸,著實嚇人了點。
“賈大人,這是”
荊御史當真是滿心的疑惑,好端端的,賈赦怎么來撾登聞鼓了而且懷里還抱了具尸首
賈赦緩緩道“赦要狀告舍弟夫婦,先是拖延我兒治病之時機,讓我兒無法及時得到救治,眼下仍命在旦夕;又讓仆婦故意推倒我懷胎八月的內(nèi)子,內(nèi)子因而早產(chǎn),而舍弟夫婦又在內(nèi)子的保胎藥中下了活血之物,以至內(nèi)子在生產(chǎn)之時失血過多而死。”
雖是有些不甘,但賈赦隱去賈母在其中之事,僅僅只是狀告賈政夫婦,他雖然知道賈母手里亦不干凈,張氏那活血藥十之是賈母所下,不過子告母是重罪,那怕有理也是罪,于是干脆絕口不談賈母,只著重了賈政夫婦之事,橫豎這事只要往下查,必定會查到賈母的手筆。
荊御史張口咋舌,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竟有此事”
賈赦沉重的點點頭,一揮手將物證、人證盡數(shù)送上。物證自然是那一碗被人下了活血藥的保胎藥,而人證自然是輕見見到周瑞家的推倒張氏的幾個丫環(huán)仆婦,與親手下毒的賴大家的了。
雖然這人證、物證都有些薄弱,而且那賴家的明明是賈母之仆,卻幫著二房,著實有些說不過去,而且關(guān)鍵的周瑞家的還在應(yīng)天府衙之中,尚未讓人提領(lǐng)上來審問,不過光是看著賈赦抱尸撾登聞鼓時的慘狀,荊御史內(nèi)心里便就信了大半。
荊御史都想為賈赦掬一把同情之淚了,人人都說爵位好,但有誰知道這子孫為了爵位,既然連人倫都不顧了。
“賈大人放心”荊御史連忙手書公文,讓人提領(lǐng)周瑞家的過來審問,另外一方面也保證道“我即刻進宮將這事稟告圣上,相信圣上必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登聞鼓直達天聽,由圣上親自過問,他雖然能先做些審問,但最后還是要圣上圣決,況且這事關(guān)系到爵位傳承,他一個御史也不好枉議。
賈赦微微點頭,輕聲道了聲謝。
荊御史轉(zhuǎn)向賈母,問道“賈老太君可是要大義滅親狀告賈政與王氏”
賈政這廝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想來賈老太君也是難以忍受,這才陪同兒子來撾登聞鼓狀告次子。
“不不”賈母連忙搖頭,“政兒是無辜,這事都是王氏所為,與政兒無關(guān)。”
賈母正想說些什么把這事全都推到王夫人身上,沒想到賈赦不待賈母說完話,便搶過話頭道“好叫大人知道,我母親是來狀告賈赦不孝,讓大人治賈赦一個極刑”
荊御史下意識的掏了掏耳朵,“什么”
這賈老太君是怎么了不去狀告害人的次子不孝,反而來狀告無辜受害的長子不孝不過想想方才賈老太君著急的模樣,荊御史心下一沈,似乎賈赦說的是真的
賈母氣的險些暈了過去,她不過就是說說,威脅一下赦兒罷了,被眾人的眼神看的狼狽不堪,賈母忍不住泣道“赦兒你怎么不給你弟弟留一條活路呢你這般逼死你弟弟,對你又有什么好處你你怎么這么容不得人呢”
賈赦哈哈狂笑,其笑聲之悲憤,讓荊御史也不由得心驚,“母親說我容不得人我容不得人”
賈赦雙目如雷,直看的賈母隱隱不安。
“我要容不得人,會由著賈政入住榮國府主院,太上皇御題之榮禧堂,而我至今仍住在榮國府偏院我要容不得人,會由得王氏當家,而我和張氏還得從王氏的手里領(lǐng)月錢過活我要容不得人,會由得賈政拿著我的金印胡作非為老太太,你說這話時不虧心嗎”
賈赦強忍下翻白眼的沖動,一字一句,如杜鵑啼血,讓人聞之同悲。
他收到原身記憶之時也差點沒吐血,原身簡直是個傻的,不但住的地方被人搶了,家中的銀錢大權(quán)也沒了,要點銀子還得看弟妹臉色,不過最最讓他吐血的一點是,原身甚至連最重要的金印都被賈政握在手上也不怕賈政拿著他的金印胡作非為。
賈母狼狽不堪,氣道“你素來頑劣,不如你弟弟聰慧,這家由著你弟弟當也是應(yīng)該,你要不是長子,怎么能繼承榮國府,這榮國府應(yīng)──”
賈母猛地住口,那怕再怎么覺得赦兒不配繼承榮國府,這話也不該說出口,不過她雖然沒把話說完,但眾人也早猜出她的未盡之言。
眾人忍不住驚愕的看向賈母,說這話你心不虧嗎先前賈赦像是傻子一樣的讓二房當著他大房的家,已經(jīng)夠讓人訝異了,萬沒想到賈母尤不甘心,竟然還真要二房替代大房成了榮國府之主
想想賈赦一家子遭遇到的事,大伙不由得默默心寒,大伙心中不免有幾分疑惑,該不會這賈老太君當真摻了一手,這才想告長子不孝,好弄死長子吧。
賈赦似是也被賈母給氣的很了,高聲怒道“難道那遲遲不曾給瑚兒請?zhí)t(yī)的賴大不是老太君的人難道管廚房的賴大家的不是老太君的人瑚兒生死末卜,張氏雖是勉強生下孩子,但俗話說七活八不活,八個月大出生的孩子,那怕被母親一時養(yǎng)死了也是再所難免,母親再告我一個不孝,治死了我,便可如母親所愿兄終弟及了。”
賈赦的聲音隱帶絕望,“不孝者,可不問緣由直接處以極刑,我遂了老太太之意,張氏亦在此,老太太也無需費心,赦死后直接把我們夫婦兩一起埋了便是。”
這賴家是賈母的陪嫁,光憑這一點,賈母手上便說不清。他先前沒說是因為不好由他說出口,但如果是被賈母逼著說的話,這話趕話之下,自然是有多少說多少了。
賈赦巴不得賈母再腦殘一點,再偏著賈政一些,好讓他因一時激憤之下,繼續(xù)把她的臉皮揭下來在地上磨擦。
聽到此處,荊御史忍不住開口說道“賈大人放心,這不孝之罪也不是光憑賈老太太一面之話可以定下。”
他鄙夷的瞧著賈老太君,以賈赦的所做所為,如果這樣都算不孝,這世上豈有孝子乎況且賈赦都做到這地步了,賈老太君和賈政還能逼得他領(lǐng)母來撾登聞鼓,以求自絕于世。可見其母之狠毒,像這等所謂的不孝,他們做御史的也不會受理。
賈母漲紅著臉,只覺得這輩子的老臉都被人給扯下了,再見人人都以鄙夷的眼光望著她,更覺得狼狽不堪,急道“我那有”
雖是氣急,但望著眾人不屑的目光,賈母不由得氣虛,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賈政這時也不知那來的勇氣,竟然上前道“大哥你還不向母親道歉,母親并沒有要告你不孝之意,你──”
賈政一句話未完,賈赦便直接一腳踢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否懷里抱了個人,這出腳的準頭稍微差了點,賈赦看似明明是想踢賈政肚子,快踢到時,卻低了一點,踢中了賈政胯下之物。
那地方正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份,賈政頓時疼的哀哀直叫,幾乎痛的在地上打滾了,而賈赦尤不解氣,隨手將張氏放在一旁椅子上,拎起堂上椅子,直接對準了賈政的大腿砸了下去。
為了彰顯氣派勢,這登聞鼓里的太師椅都是用著上好的紅木所制,著實笨重無比,賈赦那一下又是用盡了全力,只聽咯啦一聲,賈政的大腿骨便被賈赦給硬生生打斷了。
眾人頓時呆住,萬沒想到賈赦一言不合就動手。
而賈赦則是一臉正氣的不屑道“赦不愿與你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物對話,我嫌臟了我的嘴。”
荊御史在一旁看的眉飛色舞,要不是他還有幾分衿持,說不得都忍不住要跳起來大叫打的好像這等人便是該好好毒打一頓,方能解氣,不過他終究是沉穩(wěn)些,連忙勸道“賈大人不忙著動手,正所謂惡有惡報,自有國法制裁他”
賈赦拱了拱手,“赦一時氣憤,還請荊大人見諒。”
荊御史回以拱手禮,“那兒的話。”
賈政可說是荊御史生平僅見最不要臉之人,他還巴不得賈赦再多打幾下,那會怪罪呢,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