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其名曰“互調(diào)”,其實就是受罰流放。
姜淼也被塞進這個隊伍里,她是蘆莊唯一被發(fā)配的女知青,阜北某個村干部有艷福了。
原本,這種“互調(diào)”只針對犯事、犯錯的知青,很快擴大化,殃及全堃縣好幾萬知青,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詛咒王安生,埋怨提拔了王安生的“知青領(lǐng)袖”。
甘露怎么都想不到,她一招隔山打牛,余波連綿震蕩,誤傷了盧南樵。
這人好歹也算自己半個靠山,不能隨隨便便就倒了,蹙眉問他:
“公社主任不能再當了,去震旦大學怎么也不行了這不是欺負人嘛總不能因為你工作上這一點紕漏,就否定你所有努力,三年了,你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吧”
她憤懣不平,盧南樵倒看得開:“小丫頭,功勞、苦勞都是上面的人說了算,他鐵了心要整我,就算沒有王安生犯案,也會揪我別的小辮子。”
甘露哂笑:“就算那位領(lǐng)導不喜歡你,扶持金士釗算怎么回事他品行敗壞,夜撩軍嫂,你可以揭發(fā)他嘛”
“沒用,他雖然有勾引燕妮的心思,還沒徹底暴露,說了他也容易撇清,說不定還反咬一口,說我們誣陷他,這次你家被抄,王安生垮臺,不也是他在背地里搗鬼四個知青一起指證他,都讓他躲了。”
“都怪那個管濤,腦子被門夾了……”
“管濤可不傻,他篤定金士釗前途遠大,緊跟他就有好處拿,暫時被發(fā)配去阜北怕什么,最多半年,他就能返回滬城。”
甘露氣鼓鼓,不說話了。
就在昨天晚上,那個頂替金士釗當了村小學教師的唐知青,苦瓜著臉來找沙雕爹,要把教師崗位還給李子,自己回隊里干農(nóng)活。
任誰都不信他有這么高的覺悟,還不是怕了金士釗,怕被打擊報復(fù)
這事對沙雕爹無所謂,對盧南樵卻不一樣,真要這么辦了,他在堃縣知青中的威信會一落千丈。
甘露當時在場,眼神阻止沙雕爹亂說話,把皮球踢給吳碧蓮,說這事屬于蘆莊小學內(nèi)部事務(wù),具體該怎么辦,去請示“吳校長”,支書不管。
如果吳碧蓮?fù)猓米锉R南樵;不同意,得罪金士釗。
她享受了當校長的風光,也要承擔這個頭銜的高壓。
至于金士釗,他有縣革委會大佬撐腰,有忠心狗腿迷妹跪舔,又手握大權(quán),主持全縣知青互調(diào)運動,出入前呼后擁,儼然成了新一任堃縣知青領(lǐng)袖。
原本那些擁護盧南樵的知青,為了繼續(xù)留在堃縣插隊,轉(zhuǎn)而巴結(jié)奉承金士釗,彩虹屁如潮,甚至還有人反過來踩盧南樵。
甘露也趁機奚落他:“盧主任,你這陣子都賴在我們村,是怕回去難堪你爸進了牛棚,你媽不還當著廠長嘛,讓她幫你想想辦法呀。”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我二十歲了,不是兩歲,過了遇到麻煩事就找媽媽的年紀。”
他說得鄭重,捏著甘露的兩根長辮,讓她看著自己:“小丫頭,別岔開話題,老實交代,你把那筆稻種款藏哪兒了”
當時公社的人,派出所的人,一起動手搜甘家院子,里里外外,比用篦子篦得還仔細,愣是一個硬镚兒都沒找到。
父女倆回到家的時間很短,身邊始終有人圍著,即便想使壞,也沒機會做什么大動作藏錢,那錢還能自己長腿飛了
派出所的人據(jù)此認定,錢真的被來抄家的知青“偷了”。
貧窮限制了想象力,甘露對這些人的腦回路嗤之以鼻,她就算沒有八卦空間,也有很多種辦法處置掉那筆錢。
沒地方藏沒時間沒機會藏
呵呵,干嘛要藏,她的根本目的不是把錢據(jù)為已有,是栽贓給王安生那伙知青,隨手把錢扔進自家稀糊糊的糞坑,扔進點火就著的灶膛,趁著燒開水招待干部的機會,轉(zhuǎn)眼就能把錢燒成灰燼。
這種大手筆栽贓,非大氣魄不能辦到,陰沉如朱克文,沉穩(wěn)如盧南樵,沙雕如甘支書,都有各自的思維盲區(qū),一葉障目,錯過真相。
此刻,面對盧南樵的追問,甘露促狹的做了個劃火柴的動作,氣得盧南樵狠點了點她的眉心:
“你這小腦瓜子里,整天都瞎琢磨些什么呀萬一被逮住了,你……”
“萬一逮不住,我爸的支書就坐穩(wěn)了,整天提心吊膽的滋味,你沒嘗過,不懂。”
“那捆美金呢,也燒了真燒了!”
“燒了呀,必須燒了……你先別發(fā)火,王安生墻倒眾人推,你的處境也沒好到哪兒去,我有個辦法,能幫你度過難關(guān),保證讓縣里新來的那個領(lǐng)導乖如貓,再不敢難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