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了!
大大的失算了, 一瞬間,甘露心里閃過無數(shù)兇暴念頭, 殺人滅口的小心思都有。
私藏三十萬洋錢, 三十萬啊, 只要坐實了,她不死也得被打殘。
之前王安生那伙人何其囂張被提溜進小黑屋刑訊三天兩夜, 熬得面無人色,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吐溜了, 她小甜妞一只, 嬌滴酥懶萌, 不想步其后塵。
形勢不由人,恁么大一筆巨款, 一旦誰有了確鑿嫌疑, 承不承認都少不了一頓折磨,沙雕爹是支書也救不了她,還會被她牽連。
咋么辦
無腦抵賴走起!甘露矢口否認:
“那倆雪人沒堆在這兒,堆在前院, 我聽一個神婆說,堆雪人能招弟, 我爸一直愁沒兒子, 我想哄他開心開心,他不領(lǐng)情還罵我搞封建迷信,說雪人曬曬就融化了, 哪能生出兒子,連個蛋都生不出來……生蛋雪人,不是圣誕雪人,你聽岔了。”
她連縐帶蒙,居然好有道理,換別人可以糊弄過關(guān),但盧南樵不是第一天認識她,順著話茬哂笑:
“小丫頭,有句話叫越描越黑,說的就是你了。”
甘露恍然回神,恨得想咬自己舌頭。
她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而暴露了她確實知道“圣誕”,死咬住“生蛋”就好了嘛,雖然low爆,能保平安啊!
事已至此,只能抵賴到底:“盧主任,我就是閑著沒事,堆了倆雪人,妝扮地好看了點,現(xiàn)在雪已經(jīng)化了,空口無憑,你冤枉好人!”
盧南樵對她的鬼心眼心知肚明,連標點符號都不肯信,臉一沉:
“是嘛,正好馮所長還沒走,讓他給你錄個口供吧,把當時的情況說一說,歸檔在案,以備調(diào)查。”
他邊說邊拉著甘露的手腕往外走,一副公事公辦的黑臉。
甘露驚悚,死賴在原地不肯挪窩,真相就像大河決堤,只要撕開一道縫隙,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盧南樵難得見到她犯怵,笑得咬牙:“小丫頭,你也有怕的時候我被你坑出花了知不知道”
……
“霸凌”也好,“抄家”也好,犯事的是王安生這伙知青,可責(zé)任卻要盧南樵分擔(dān),誰讓他是堃縣知青領(lǐng)袖呢
羊群炸窩,領(lǐng)頭羊難辭其咎。
更何況,他還是公社的革委會主任,權(quán)力越大,責(zé)任越大,在他眼皮子底下鬧出這種大案,還上了報紙,全城矚目。
甘露后知后覺,尬笑道歉:“我真不知道會鬧成這樣,那個王安生膽子忒大了……敗類!無恥!”
“你每次都只說別人,瞧不見自己那捆洋錢藏哪兒了,還有那筆稻種款,也是你藏匿了吧你才多大一點,就敢撒謊訛人”
甘露火氣上涌:“我訛人王安生那幫人都騎到我爸頭上了,他們拉幫結(jié)伙,霸凌揪斗,欺壓社員,怎么不見你們公社干部來主持公道我們自救自衛(wèi),就是罪大惡極”
事情越鬧越大,不該怪她,怪那些知青自己作孽,審問交代出來的那些丑事,哪一樁是冤枉的
盧南樵苦笑。
當初王安生跳得兇,甘大海彈壓不住,蘆莊村支部像個火山口,隨時爆發(fā)。
他想暫時安撫一下,也想看看能不能給知青開辟一條新的晉升途徑,力挺王安生當了民兵隊長,又誤打誤撞替他清除掉金士釗,里外都沒了掣肘,他得意忘形,釀成大禍。
大年初一,這個雷被甘露引爆,有心人推波助瀾之下,輿情洶洶,幾乎讓他數(shù)年努力毀于一旦。
公社革委會主任,他很難繼續(xù)再當了,推薦他去震旦大學(xué)念書的事,八成也得黃了,辛辛苦苦干三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這份糾結(jié)郁悶,甘露能get到。
她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托著腮,幫盧南樵想辦法,問他:
“你好歹在堃縣呆了三年,現(xiàn)在落了難,全都是踩你的就沒人出頭幫你說句公道話”
“有啊,很多人說情,沒用,新來的縣革委會主任,跟我爸不和,提拔金士釗想取代我,為了給他造勢,讓他負責(zé)這次堃縣知識青年互調(diào)運動,我靠邊了。”
……</p>
王安生事敗,坐等吃槍子,彭紹、蒿子這些卷進“抄家門”的知青,各自賠付四百多塊紅星幣以后,返回知青點收拾行李,連同其它被裹挾進“霸凌案”的男知青,都要離開山肥水美的堃縣,去偏僻饑寒的阜北插隊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