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原主媽燒紙的時候,她特意抽了幾張美鈔點燃,燒半截剩半截,壓在石縫里預留作證據,證明自己確實把那捆錢燒了。
吳碧蓮抵賴的手段更高一籌,直接把一縣兩社三級干部全都拖下了水。
如果那兩捆“洋冥錢”被判定是美金,她和甘露作為買主,作為點火的人,無論怎么推脫,都要吃掛落。
像這種勁爆的八卦,沒長腿也能轟傳百八十里,人多口雜,她們時不時就會被人質疑:
洋錢是不是真的燒了是不是藏匿了emmm……
判定為金圓券嘛,一場“誤會”而已,沒人大肆宣揚,漸漸就淡了,時過境遷以后,再想辦法把錢洗白,該吃吃,該花花。
甘露對這朵黑蓮花的伎倆,也是服氣滴。
這趟來公社,沒有見到盧南樵,問他那個小助理周洲,說是小堰村知青點出了點事,他過去協(xié)調處理。
說完這些,他四顧無人,壓低嗓門提醒甘露:
“你們村的那個知青,好像叫王安生吧,先是四處跟人打聽你燒了一捆金圓券的事,然后又攔了一輛拖拉機,領著幾個知青回村去了,心急火燎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甘露也摸不著頭腦,喊了一聲吳碧蓮,三人原路返回蘆莊。
一二十里山路,除了遇到熟人打個招呼,彼此之間都沒閑聊的興趣,都悶著頭不吭聲。
甘露是怕沙雕爹單細胞生物,話多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被吳碧蓮發(fā)揮利用后悔莫及。
沙雕爹已經被坑過一回,看見吳碧蓮就渾身炸毛,高度警惕。
剛才在公社,父女倆其實算是被這朵黑蓮花擺了一道,明明是一起來的公社,明明說好了以沙雕爹為主,結果她臨場變卦,爆了“金圓券”這個雷。
暫時來看,這么說對甘露也有利,可沒誰肯被人蒙在鼓里,牽著鼻子當猴耍,萬一人家突然要坑你呢
尬騎了一個多鐘頭,午飯的點都快過了,終于回到蘆莊。
遠遠的,甘露就看見自家院外圍著大批村民,籬笆院墻被圍得里外三層,民兵隊幾乎都到場了,卻沒誰邁進院子一步。
甘露直覺不妙,一溜小跑到自家門口,發(fā)現院門大敞,銅鎖都被砸開了!
砸開了!
進了院子,整齊的地面像被野豬拱了一樣,一片狼藉,自己的房間、傻爹的房間,甚至小姨的房間,都被人開箱倒柜翻了個遍,日用、雜物、衣裳、棉被,罐頭蔬菜,臘肉羊肉,扔得到處都是。
甘露無語,不敢信王安生能這么囂張。
帶人抄了村支書的家這是什么性質的錯誤,他急著搜尋“證據”可以理解,真能搜到那一捆美金也是大功一件,可萬一搜不到,怎么收場
甘大海氣得額頭青筋蹦,嗷嗷怒罵著要去找王安生算賬。
孟桂英悄悄拉住他:“甘支書,不是王隊長干的,是他手底下的那幾個男知青,趁著他去公社找領導,瞎起哄砸了你家門鎖,吳碧蓮家的也被砸了……”
甘露忍住氣,仔細問了問當時的情況,確定沒有其它村民進入過打砸現場,轉頭看向沙雕爹:
“爸,反正都已經砸了,你罵也沒用,先看看家里有沒有丟失貴重東西,然后去公社告狀,讓領導做主。”
甘露繞著自家?guī)组g屋子轉了一圈,小姨也紅著眼睛跟進來,事發(fā)時她去了燕妮家,給田瘸頭拜年,再回來家已經被抄了。
窮家值萬貫,何況沙雕爹還是支書,和村會計一起掌管全生產大隊三千多口人的公共財產。
甘露特意提醒他:“年前你從公社拿回來的那筆種子款,兩千多塊吧,是在咱家放著,還是在徐會計家里”
甘大海驚悚,趕緊去自己屋里查看。
一查嚇得兩眼蓇葖:錢,不見了!
兩千七百塊公款,預備年后給生產大隊買改良稻種的錢,連同自家三百多塊存款,不翼而飛,原地只剩下一個空空如也的鐵盒子。
這一下,連孟桂英都驚呆了,幾個村干部也急眼,聽到甘大海的喊叫聲就要涌進院子,甘露趕緊攔住:
“誰都別進來!誰進來誰就有了嫌疑,從現在起,已經在我家院里的人,一個都不許離開,旁人也不要隨便靠近……徐會計,麻煩你騎車去一趟公社,把這邊的情況跟領導匯報一下,讓領導們親自過來一趟,事關重大,我爸攢下的三百塊錢是小事,生產隊的兩千多塊種子錢,丟了誰也賠不起。”
消息傳開,整個蘆莊生產大隊沸騰了,知青點被圍得水泄不通。
王安生不躲不避,擺足了民兵隊長的架子,說他不知道甘家的錢哪兒去了,也沒有慫恿那幾個知青去抄支書的家。
“我在公社聽到其它知青報信,攔了一輛拖拉機就往回趕,還是遲了一步……此事我真的不知情。”
吳碧蓮站在人群前方,冷嗤懟他:
“王隊長,你說沒指使知青去抄甘支書的家,那就是承認有指使知青去抄我的家”
王安生語塞。
他柿子撿軟的捏,慫恿手下心腹去吳碧蓮家四處翻看,只要能從她家發(fā)現蛛絲馬跡,順藤摸瓜,就能把甘大海薅出來。
天不遂人愿,他派去的兩個心腹剛翻墻進去,就有七八個知青尾隨而來,砸門撬鎖,翻箱倒柜,兇暴程度媲美鬼子進村。
吳碧蓮的婆婆打從兒子“救人溺水”,老來喪子,刺激過大,神智漸漸不清醒,被破門而入的男知青推了個趔趄,摔破了頭,血糊了一臉。
吳碧蓮當眾揭發(fā),說丈夫孫大貴的撫恤金、自己從娘家?guī)淼乃椒垮X,還有生產隊剛分下來的錢,兩百多塊,都被知青“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