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乳白色的微光在他的眼前亮起,宋寒章在第二輪游戲里抽到的治愈術派上了用場,雖然不能讓林覺立刻恢復活蹦亂跳的狀態(tài),但是將他頭上的外傷治愈還是沒問題的,接下來就看林覺什么時候緩過氣來了。
一周前還是普通大學生,現在也還只是個普通人的林覺已經算是頗有天賦了,他的身體里有一股韌勁,也有一種戰(zhàn)斗的直覺,哪怕是突然從怪物身上被甩下來的那一刻,基因里保護自己的本能也讓他避開了要害,雖然一時間摔得暈頭轉向,但其實并沒有什么嚴重的損傷。
宋寒章也在地上坐了下來,靠在墻壁上,林覺躺在他身邊,從昏昏沉沉到逐漸清醒,這種感覺仿佛是從冰冷的死亡深淵回到人間,在溫暖陽光的照耀下逐漸醒來,疲憊卻又釋然,懶洋洋地一動也不想動,只想著躺到永遠。
墻角處那一盞昏黃的壁燈照亮了這間房間,林覺睜開眼,仰著臉看著閉目養(yǎng)神的宋寒章,好似是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宋寒章睜開眼對上了他的視線。
林覺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蠕動到了宋寒章身邊,也和他一樣靠在墻上,這個動作有點費力,宋寒章扶了他一把。
“感覺如何”宋寒章問他。
“還好,就是有點脫力。”林覺回道。
宋寒章看了看時間,21:07。
“再休息半小時吧,就算有什么變故,應該也是下半夜的事情了。”宋寒章淡淡道。
林覺應了一聲,視線投向那具龐大的怪物身體,還有另一具被包裹在拘束衣里的怪物尸體。
“這里一扇窗戶都沒有,是地下室嗎”林覺試探著問道。
“你想知道什么”宋寒章一眼就看穿了他內心真正的疑惑,毫不客氣地反問。
林覺尷尬地抓了抓臉頰,糊了一手半干的血,手背上還多了一條豎橫,是“正”字的前兩筆,意味著他已經殺死兩只怪物了:“你就當我好奇吧……如果你不想說,那也沒關系。”
林覺說得輕巧,其實心里想得要命。他知道宋寒章這個人就不是個喜歡談論自己的人,他時常安安靜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人,必要的時候也會用或激烈或婉轉的言辭試探他人的想法,他有一種想要洞悉一切的本能,未知和無法掌控對他而言是令人憎惡的。如果他說“我給你幾個選擇”,那最好按照他真正的想法去做,因為其他選擇的意思是“我們拜拜”。
林覺也知道宋寒章其實是個多疑多慮、獨斷專行、生性涼薄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好伙伴,即便他聰明、敏銳、謹慎、行事縝密,還有一種不顧一切去追求真相的勇氣,這些優(yōu)點仍不足以彌補他性格中的缺陷。
說是雛鳥情節(jié)也好,說是同生共死中建立的感情也罷,林覺就是在乎這個人,他試圖了解更多,小心翼翼地揭開那一面帷幕,露出幕簾后真正的宋寒章。
宋寒章瞥了林覺一眼,肩并肩坐著的姿勢,他只能看到林覺側臉上還沒擦干的血跡,還有那寫著好奇和渴望的眼睛。
其實不用宋寒章看也知道,林覺此時一定像是有貓爪輕撓著心口,心癢癢地只等他開口。
這份迫不及待的好奇沒有讓宋寒章感到惱怒――這一點連他自己都很奇怪――他甚至想逗弄林覺一下,讓他更加焦急,更加好奇,然后告訴他,他什么都不會說。林覺一定會露出非常失望又惱羞成怒的表情,卻不敢向他發(fā)作,只好一個人生悶氣,他這個人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幾分鐘又會和他搭訕,假裝若無其事地說他已經好了,可以出發(fā)了。
看,他就是這么了解林覺,他的每一種心理,每一個舉動,乃至說話的語氣都可以猜得出來,林覺在他眼里幾乎沒有什么秘密,這也是他愿意信任林覺的原因,這個人讓他覺得安全。
但是,宋寒章不會這么做。有時候他會閃出幾個捉弄林覺的念頭,這種古怪的念頭總像是夏日的蜻蜓,在陽光下突如其來地降臨在眼前,那對晶瑩的翅膀在空中震顫著,飛快地消失在了視野中。
雖然很有趣,但這種捉弄毫無意義,所以宋寒章不會這么做。
說說過去的事情也沒關系,說出來林覺還會更信任他,就當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好了。
這么想著,宋寒章在林覺的忐忑不安中開口了:
“你其實已經猜到一些了,這里是地下室,就是小時候我常呆的地方,有一段時間我很喜歡一個人呆在這里的,直到我發(fā)現這里時刻都有隱藏攝像頭在監(jiān)視著我的一舉一動。那個被包裹在拘束服里的人,應當算是小時候的我,那件密不透風的拘束服是一種象征,寓意著被緊緊束縛的我,那雙流血的手則是在隱喻我的掙扎。至于被你捅開了腦袋的怪物是我的養(yǎng)父宋律,職業(yè)是警察,我從小由他撫養(yǎng),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他會收養(yǎng)我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我的親生父親是被他送上刑場的。他說過我的父親是他生平見過最邪惡、最狡猾、最反社會的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而他十分擔心我遺傳到了這種犯罪的基因。沒錯,他是個犯罪遺傳論的支持者,非常狂熱的那種。”
宋寒章看著昏暗的壁燈,露出了一個冷笑:“所以他要好好教導我,矯正我,用后天的教育來改變我基因里的天性,他管這個叫矯正教育,我認為這個叫精神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