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有風, 頭頂?shù)纳n穹仿佛巨大一副巨大藍幕,零星墜了幾顆星。
道兩旁的路燈墜下一暈昏黃黯淡的燈影, 人行道上行人稀疏,有夏蟲在燈下肆意飛舞。
封信走在樹影婆娑的人行道上,雙手隨意插在牛仔褲口袋里,月光混合著燈光散在少年挺拔頎長的身上,更襯得他姿態(tài)格外雋秀清逸。
離他幾步之外的不遠處, 唐憇憇仍在踉踉蹌蹌地手舞足蹈,口中念著不著調(diào)的歌詞, 明顯醉得不清。
“嘿!媽媽說, 睡覺前不能吃蘋果為什么?”
“小蟲子會在牙齒上蛀窩真的嗎?”
“小蟲子是什么顏色?會變蝴蝶嗎?”
……
封信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原本靜靜地聽, 忽然沒忍住輕聲一笑。
唱的這是什么歌。
伸手拉住她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以防她走遠。他偏頭垂首看著她, 唇角笑意深濃, “你好像很高興。”
“嗯?高興?”唐憇憇唇齒不清地重復兩聲,臉上帶著傻笑, “對!高興!沒頭腦與不高興,我是沒頭腦, 你是不高興!”
封信嗤聲笑了, 揉小狗般抬手揉了下她的短發(fā),“嗯, 你說的沒錯。”
“嘿嘿……”她仰著咧著嘴朝他笑,立在他面前歪歪扭扭地倒著走路,
邊走邊說:“不過我跟你說哦,我今天真的很高興,特別特別特別高興的高興!不是不高興,而是超高興!”
“你好好走路。”生怕她不小心拌倒,他的手一直小心拽著她的校服衣袖。
看她笑得傻乎乎的,封信望著也不自覺跟著想笑,嘴角無意識地上揚,“為什么?”
“因為……今天,大禾子來了呀!”
“……”封信的笑容突然凝在臉上。
“大禾子來啦,我們四個人就又重聚啦!以前大禾子對我就超級好,總是借我抄作業(yè),還給我?guī)Я闶吵浴@回他來了,我就不怕悅悅小藝她們總是打趣我啦!大禾子會主動替我說話,這樣最好啦……”
她自顧絮絮叨地說著,沒注意身后已經(jīng)走到了一個y字型岔路口,她順著腳下的石子道就走向其中一邊。
封信“提溜”一下,拔蘿卜般直接提住她背后書包的拉環(huán),黑著臉將她提溜到這一邊,“走差道了,這邊。”
“哦……”乖乖任由他“拎”著自己給挪到另一頭,唐憇憇像個聽話的小寵物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旁。
冷眼盯了她半晌,封信盡量讓自己忽略掉她剛才說的話,出手捏了捏她被粉嘟嘟的臉頰,“現(xiàn)在這樣還挺乖的……”
大概是因為喝過酒的緣故,唐憇憇的臉頰有些熱,可是皮膚卻異常嫩滑,就像是一顆剛剛出鍋不久的雞蛋,滑熱溫燙。
封信原本只是隨手一捏,手指觸碰到她皮膚的一瞬心里卻不由微頓。
目光微微閃了閃,他快走幾步停在她面前,略有些猶豫地伸出另一只手,捏住她另一邊的臉蛋。
原本圓嘟嘟的小臉被他左右兩邊輕捏著,極想一只咧著嘴的大臉蛙。
封信輕笑,揉面團般劃著圈輕揉了兩下。
“唔!”
唐憇憇似乎老大不樂意的樣子,輕蹙眉頭,小手胡亂擺弄兩下支開他的手,左右兩邊死死捂住自己的臉,“我什么時候不乖啦!”
“你說呢?”雙手重新插回在褲子口袋里,他低頭看著她,臉上沒什么情緒。
唐憇憇歪歪腦袋,似乎真的很仔細地想了一下,脆亮亮地發(fā)出一聲,“沒有!小甜心一直很乖!”
封信輕嗤。
默默低頭看了半晌,忽然很輕很輕地嘆了一聲氣。
他伸出手,手伸在半空中時還不禁頓了一頓,然后手掌還是緩緩地落在她的頭頂,泄憤般胡亂揉了揉。
“不回去寫作業(yè),還跟別的男生出去玩兒……”
“玩兒就算了,還這么晚都不回家。”
這兩句話封信說得很低很低,融在夜色里像是隨風飄來的,莫名的似乎還有幾絲委屈。
唐憇憇卻仿佛沒聽懂的樣子,大眼睛忽閃忽閃眨巴了兩下,“不是啊!”
“什么不是?”
“大禾子呀!他不是別的男生,他是大禾子!”
封信一滯。
幾乎都不想理她了,他咬牙盯了她一眼,放在她頭頂?shù)氖滞蝗皇栈貋恚€氣般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他才隱約發(fā)覺到那個迷糊的小人兒似乎沒有跟上來。頓步回眸,才發(fā)現(xiàn)她蹲在道旁一個黯淡的燈光下,腰板挺得直直的,小腦袋昂揚著,兩只小手比出個小房子的模樣放在頭頂,姿勢古怪而滑稽。
錯愕看了她少傾,封信古怪地挑眉,抿著笑在她面前半蹲下來。
“你這是干嘛呢?”
“嗯?”唐憇憇轉頭看向他,“我在做蘑菇呀!”
“做蘑菇?”
“是呀!”她抬眼睛瞄了瞄頭頂?shù)氖郑Φ靡荒樈k爛,“我是一只小蘑菇,超可愛的小蘑菇!甜味兒的!”
封信輕哂,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會兒,想了想伸出手,像剛剛揉面團那樣輕捏住她的臉。
“啊唔!”
似乎是感覺到不舒服,唐憇憇皺起小臉,晃著小腦袋想擺脫開他的手。
可她剛一躲開,封信便更敏捷地出手捏住她的臉蛋。
他笑了一聲。
“你這是在干嘛啦!”實在忍不住,唐憇憇放下手將他的手拍開,撇著嘴不滿意地問。
封信說:“我在采蘑菇啊。”
“采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