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 冷陽早就發(fā)現(xiàn)盯梢, 故意以偷盜為餌誘她上鉤, 而后在脫離她視野的間隙里將巧克力丟在了超市某處。
事后諸葛亮最是糟心, 洪爽不用細(xì)看已清楚周圍人的反應(yīng), 他們的視線像帶刺的蒼耳滿當(dāng)當(dāng)粘在她身上,陌生人想必已對她樹立起無禮刻薄的印象。
女兒捅了簍子,洪萬好挺身解圍, 向冷陽賠笑:“真對不起啊靚仔,是我們搞錯了,要不你在這貨架上隨便挑幾件東西做賠償吧, 讓人一著,天寬地闊嘛。”
冷陽奸計得逞樂得裝大度,笑道:“這話沒錯, 本身就是小事一樁,太計較只會讓自己不開心。那就照剛才約定的,讓這位小姐正式向我道歉,
這事就這么結(jié)了。”
事到臨頭, 重在三思。
前天在銀行洪爽由于一時沖動落入彀中,事后吸取教訓(xùn),明白對付歹人不能意氣用事。這會兒在人多處落下把柄,忍怒退避三舍,冷靜地向“受害者”鞠躬賠禮。
“對不起, 我剛才看錯了,錯怪了你真不好意思。”
冷陽佯裝長嘆,
看得出,沒能逼她失態(tài),他有點兒失望,于是在臨走時補刀:“小姐,你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可惜視力不大好,建議盡快去配副隱形眼鏡,戴上會方便很多。”
他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離場,殊不知當(dāng)天的較量還沒完。
他離店半分鐘,洪爽借口上廁所,悄然展開追捕,見他靠近一處冷清的岔口,即刻飛奔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拖進那條寂靜的小巷弄。
冷陽被她甩鐵餅似的拽了個弧形,隨著慣性撞向墻壁,痛叫一聲,優(yōu)秀的表情管理失控了。
“洪小姐,你想攔路打劫嗎?”
洪爽將t恤袖子挽到肩頭,兇狠逼近。她身高173cm,活在被譽為中國男性身高盆地的嶺南,鮮少體會異性身高差,自來不懼與男人面對面叫板。
這167雖說高她大半個頭,卻是白面書生款式,而且照常理講,牙尖嘴利的男人武力值通常偏低。概因男性面臨沖突總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拳腳不硬朗才會去修煉嘴皮子,二者能力值往往呈反比。
以冷陽的毒舌反推,他當(dāng)屬紙老虎無疑,剛才那一甩就是力證,暴扁他應(yīng)該不比收拾一只菜雞費力氣。
“你昨天不是假裝不認(rèn)識我嗎?怎么,現(xiàn)在記憶力恢復(fù)啦?”
洪爽將剛脫離墻壁兩步的男人狠狠推回來,重拾當(dāng)年在學(xué)校教訓(xùn)小混混的架勢。
突遭襲擊時,冷陽的面龐曾籠上一層驚怒的寒霜,再領(lǐng)教她接下來的粗蠻對待,霜雪竟遽然融化成柔和的露珠,非但不生氣,還掛上些饒有趣味的笑意,故作驚怪道:“洪小姐,原來你這么兇啊,幸好前天銀行人多,要是在沒人的地方我可能被你殺死了。”
他存心用細(xì)針戳氣球,被爆吼還如愿以償?shù)刭\笑。
洪爽恨不得在他額頭刻上“賤男”二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知道法律的作用是什么?”
“……當(dāng)然是懲治犯罪。”
“不完全對,法律也用來保護你這種惹是生非的極品,要是打人殺人不犯法,你墳頭栽的松樹苗都能用來做家具了!”
說到恨處,她的音量攀上新峰,冷陽像被金剛鉆切割的玻璃,尖銳的酸冷貫穿耳膜直達牙根,小小哆嗦一下,嗔怪:
“我承認(rèn)前天誤傷了你,事后也覺不妥,所以你寫英文字條罵我的事,我一個字沒跟記者說。剛才還在餐廳悄悄幫你付賬,想請你吃頓飯作為補償。”
這解釋比陰謀詭計更叫人火大,洪爽又推他一把:“我打斷你一雙腿,然后幫你貼個創(chuàng)可貼,你能原諒我?”
“估計不能。”
“要是貼完創(chuàng)可貼再拿棍子敲破你的頭呢?”
“那是謀殺,我會報警的。”
“道理你都懂,為什么剛才又設(shè)計陷害我?”
第三次出手,她將試圖擺脫不利地形的男人死死按在墻上。
學(xué)烹飪的附加好處是增強體力。
切菜、顛勺、揉面都需要強勁的力道,沒有一分鐘做20個引體向上的臂力休想練出真功夫。
洪爽體形清瘦,身無贅肉,手臂上的肱二頭肌可結(jié)實得很,衣服下還藏著四塊精巧腹肌和完美的馬甲線,以前父親外出,家里的重活兒只她能勝任。
冷陽本無心武力對抗,被這女漢子輕松制服,交代了在超市的“犯罪心路”。
“你站在貨架后偷看我,頭像映到我對面的紅酒瓶上,被我看到了。”
這破綻倒始料不及,洪爽又問他為何知道超市是她家開的。
“我看你系著圍裙,打扮像店里的伙計。銀行柜員不會到超市做兼職,你多半是在給自家?guī)凸ち恕!?
洪爽譏嘲:“你不是瞎子嗎?眼睛還挺尖啊。”
“嘿嘿,我這雙眼睛不止中看,更中用,和貓頭鷹比也不遜色。”
冷陽想說句玩笑緩和氣氛,卻被定義為油滑自戀,耳膜瞬間多出一條裂縫。
“老實點!接著說,為什么裝小偷?”
男人不配合,還恣意拱火:“這得問你自己啰。”
“關(guān)我什么事?!”
“你就是懷疑我到你店里去沒安好心才悄悄跟蹤我嘛,偷東西是在滿足你內(nèi)心的期待。你摸著良心說,剛才在超市門口攔住我是不是很高興?我真是小偷你就能當(dāng)眾羞辱我,報前天的一箭之仇了。”
他一語中的,逼得洪爽惱羞成怒。
“你明知前天的事是你理虧,還繼續(xù)整我!你父母沒教過你做人要厚道?!”
冷陽逮住最后兩個字調(diào)侃:“我看你爸爸是個厚道人,可生出的女兒不太像他。”
“我怎么不厚道了?”
“昨天在小吃店,你趁我離座往我的面了加了好大一勺鹽。知不知道那么做有多過分?假如我是個味覺遲鈍的人,就那么吃下去很可能引發(fā)腎衰竭,真那樣你就慘了,會吃官司坐牢的。”
洪爽彼時無愧,此時無悔,對付沒臉沒皮的167,這點懲罰還算輕。
“你把我害得那么慘,差點連工作都丟了,腎衰竭也活該!”
“你被停職了?”
“沒有!”
“挨通報批評了?”
“也沒有。”
冷陽聽罷嘲弄倍增:“你們袁經(jīng)理真能護短啊,犯了這么嚴(yán)重的錯誤都能保下來,看來我沒選錯報復(fù)對象,你分明也是他的關(guān)系戶嘛。”
他首次發(fā)問時洪爽還當(dāng)是良心發(fā)現(xiàn)的關(guān)懷,不成想竟是惡意試探,后邊這句“心聲”更刻毒到發(fā)指。
她的心情好似油炸酥餅冒出無數(shù)個泡,肺葉脹大了一倍,沒功夫澄清誤會,黑臉威脅:“有種你再說一遍。”
冷陽像將手伸進老虎籠子的游客,作死時還擺出瀟灑神態(tài)。
“你想替袁強抱不平啊,早知你們關(guān)系這么好,我真該把那段視頻交給記者,看那樣他還照不照得住你。”
他對洪爽的負(fù)疚感已全然消失,輕藐地扭頭離去。沒走兩步,一塊從天而降的黑布將他兜頭蒙住,緊接著在脖子后打了個結(jié)。
與此同時,屁股被迅雷般的蠻力踢踹,迫使他高舉雙手,以藏民磕長頭的姿勢撲倒,響亮的摔擊聲使人聯(lián)想起落在青石板上的大魚。
襲擊者定是那女漢子,原來她不止性格強硬,還是個好斗的潑婦。
洪爽習(xí)慣以理服人,但對象只限于君子,被這不可理喻的賤男點燃火線,還是孫悟空遇妖精,打了再說。
踢倒冷陽,一頓連環(huán)無影腳踹上去,頻率快目標(biāo)準(zhǔn),使其難以反抗,也沒法解開包頭的圍裙。
她隨著他的叫罵踢足三十八下方收腳,趁他團縮防御,迅疾扯下圍裙重新系好,拍拍衣衫松快地吹了聲口哨,抄手佇立,姿態(tài)帥氣無比。
冷陽回過神來,只覺渾身上下痛到麻木,扶著墻掙扎爬起。
二人表情對調(diào),換他惱恨詈斥得意輕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