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冬。
秦昊下了車, 裹緊長大衣, 透過透明的玻璃幕墻,一眼看見餐廳內(nèi)的簡臻。
這是位于鬧市區(qū)的一家高端網(wǎng)紅餐廳,高昂的價位與會員制擋住了絕大部分顧客, 但也擋不住成群結(jié)隊在餐廳外景觀花園中拍照錄視頻的人。
里面或外面,每個人都擺弄著手機,或自拍或他拍, 臉上是做作或興奮的表情,所以一臉云淡風(fēng)輕, 妝容一絲不茍的簡臻格外引人注目。
她穿著深色香奈兒套裙, 波浪長發(fā)有序垂落肩頭, 耳環(huán)與項鏈?zhǔn)莟家小帆船系列,連黑色卷發(fā)旁的頭飾都是同系列款, 加上雪白的秀氣五官。
落地窗外不少取景的人都把她也給拍了進去。
精致。
秦昊腦子里冒出這個詞。
脖子很長, 即使一人獨坐, 也身正背挺,大家閨秀風(fēng)范畢露, 端正一如課堂上被長期被老師點名表揚的學(xué)委。
是個精致的美人兒,氣質(zhì)尤其好, 奈何秦時并不喜歡。
他嘛,也沒處過這種類型。
不過女人, 喜歡的不外乎是浪漫、溫柔、體貼。
金錢nono,他秦昊一向把金錢視作對付女人的低端武器。
何況,簡臻也不缺錢。
秦昊在心頭飛快擬定了幾個方案, 是做迂回暖男,還是發(fā)動甜蜜攻勢,或者干脆直接開車
這種單純小丫頭,應(yīng)該好拿下吧
他咂咂嘴揉揉額頭,手揣進兜,哼著小曲,大步往餐廳大門走去。
穿過一道拱形白色花廊,進入寬敞大廳。
高大落地窗內(nèi)擁簇著半人高的月季籬笆,形成回廊與隔斷,綠葉間點綴著粉紅金黃紫白,燦爛如錦。
餐桌上有玻璃花瓶,插滿盛放的百合、鳶尾、或是鈴蘭,就連吊頂都是密密的五顏六色的滿天星干花束,整個西餐廳如一間玻璃花房,讓人仿若置身五月。
秦昊邁步往簡臻的位置走去。
簡臻似有所察覺,抬起頭來,看清秦昊的剎那眼內(nèi)的驚異一閃而過,隨即隱去,彬彬有禮站起身來,如在家門口迎接貴賓,端莊朝秦昊微笑,“昊昊哥哥。”
秦昊脖子起了雞皮疙瘩,好久沒人喊他“昊昊”了……
當(dāng)年一起玩兒的小丫頭臭小子們現(xiàn)在看見他都恭敬喊一聲“昊哥”,這丫頭是直接從幼兒園穿過來的嗎
“昊昊哥哥”……
他縮縮腦袋,笑著一屁股坐到簡臻對面,挑著嘴角大咧咧打量著簡臻,“不奇怪來的是我”
簡臻也微笑,坐下,兩條腿斜斜并攏,圓頭半跟鞋一只斜靠在另一只旁,是標(biāo)準(zhǔn)的淑女坐姿。“有點奇怪。”她說話時表情略羞澀,卻直接,“我以為你是替時哥哥約的我。”
秦昊將她打量完畢,抬手把玻璃窗旁的百葉窗翻轉(zhuǎn)來半擋著外頭,笑著道:“小丫頭越長越漂亮了!怎么,不是你時哥哥來,失望了”
簡臻微微垂下頭,更加羞澀,聲音輕輕柔柔,卻不做作,“沒有,我知道他不想娶我,在英國時,他也總躲著我。”
秦昊翻菜單的手一愣,這丫頭倒是比他想象的更直接。
“那你呢”他問。
簡臻似乎并不意外他這個問題,抬手將臉頰一縷發(fā)別到耳后,抿了抿唇,聲音很低,但仍然風(fēng)平浪靜,“我無所謂。”
她抬起眼看向秦昊,“你約我,是想幫他傳話嗎”
眼尾微微上挑,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著一種骨子里的驕傲。
那縷頭發(fā)又固執(zhí)地垂下來。
秦昊習(xí)慣性伸手過去,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劃過簡臻臉頰,自然而然落到她耳旁,替她撩起那縷頭發(fā),小心翼翼別到她側(cè)額的小帆船鉆石發(fā)卡旁,笑著道:“當(dāng)然不是,就是想見見你。”
眉眼含笑,目光溫柔。
簡臻似乎微微抖了抖,雪白鼻尖上泛起一抹紅,淺淺的,帶著粉,眼珠轉(zhuǎn)著不安,微緊張地捏緊了手中的叉子,頭卻一動不敢動。
秦昊手頓了頓,嘴角笑容擴大,小丫頭看起來比他想象中更加單純。
那些留學(xué)回來的小伙伴個個都西派開放得很,在他們眼中,“date”約等于“為愛鼓掌”,簡臻這種仍然一如既往被置放在真空象牙塔里的,倒真是少見。
可見簡家家教之嚴!
一想到簡家那位固執(zhí)不輸給爺爺?shù)睦瞎哦皖^疼。
這倆位感情那么好,那么想結(jié)親家,自己同居得了,干嘛非得捆粽子一樣捆綁下下一代
他生出一絲絲愧疚。
隨即又想到秦時,咬咬牙,把愧疚給咽下去。
就當(dāng)給這小丫頭上戀愛培訓(xùn)課吧!
“喜歡這種餐廳這里的法餐都是中式的,改良派,并不正宗。”秦昊見簡臻不太自在,笑著縮回手,轉(zhuǎn)移了話題。
簡臻緊繃的肩背緩緩放松,微微一笑,露出白牙,“在大眾點評上看見的,是附近排名第四的餐廳,覺得環(huán)境還不錯。”
秦昊叫過服務(wù)生,點了套餐,漸漸把話題轉(zhuǎn)移到簡臻的留學(xué)生涯上去。
從倫敦的天氣,到巴黎最好吃的中餐,再到北加州藍嶺公路的秋色……
他主引導(dǎo),徐徐提出話題,簡臻主說,話慢慢多起來。
對于秦昊來說,這種陪小女生聊天的場合再駕輕就熟不過,每個話題的火候都掌握得恰到好處,微笑的唇,蓄了春水的眉眼,溫柔又親切而不失幽默的補充。
不過幾個回合就把簡臻看得透透的,小丫頭喜歡音樂、美術(shù),鐘情于親近大自然的各類藝術(shù),純粹的學(xué)院派,是那種校長在開學(xué)典禮上隨便說一句要養(yǎng)成晨跑的好習(xí)慣就能每天六點起床跑步的乖學(xué)生。
她的愿望是在北京建立一間自己的有舞臺演出的藝術(shù)展館,是真正的純粹富養(yǎng)的淑女。
不知不覺一頓飯就吃了兩個小時。
餐后簡臻準(zhǔn)備回家,秦昊拉住她,“剛吃完飯,得散散步。”
簡臻動了動腳上的高跟鞋,睜大眼,認真地問,“去哪里散步”
秦昊神秘一笑,自然而然拉過她胳膊,“你不是說覺得自己對這座城市很陌生嗎帶你去看你沒見過的帝都。”
簡臻踩著高跟,被他帶著鉆進地鐵。
快要到下班高峰時期,安檢口的人流排起“z”字曲折長隊,每個人都低頭看著手機,默默踩著前頭人的腳后跟行進,行動步伐默契一致,不同服裝、不同模樣,同樣地動作和木然表情,像一長列獨特的行為藝術(shù)。
簡臻滿眼驚異,像看到長翅膀的飛天烏龜。
“天!這么多人!他們每天都這么排隊”
秦昊隨著人流將她護在懷里,大衣敞開,把她遮得嚴嚴實實,低聲笑著,“嗯,壯觀吧這還不是最高峰的時候,再過半個小時,站外都得排隊!”
簡臻震撼得拿出手機拍了又拍。
秦昊看著她神情,微笑,“生活是最真實的藝術(shù)。”
簡臻驚詫側(cè)頭對上他的目光,眼神坦白地流露出“不敢相信他能說出這種哲學(xué)語句”的意思。
秦昊挑眉笑,“怎么和傳說中的不學(xué)無術(shù)花花公子人設(shè)不符”
簡臻低頭不好意思地笑,再抬眼看著他,點點頭。
秦昊真的笑了,這小丫頭,純得挺有意思。
倆人上地鐵時再次感受到人口大國的力量。
每列車停在站臺打開車門時,里頭都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然后“呼啦啦”,下車與上車的人群洶涌交錯,眼看著漏出一點空隙的車廂瞬間被填滿,人與人之間用各種奇異的姿勢貼合在一起,根本沒有可能來保持私人距離。
簡臻被秦昊護在身前,隨著人群被推搡得手足無措,眼看過了兩趟列車還沒擠上去,不過好歹排到了最前頭。
秦昊低頭在她耳邊笑,“累不累半個小時還沒上車,下一趟,你跟緊我,咱們一定得擠進去!”
說完給她耳中塞進一個airpods,耳機里傳來the phoenix激昂得猶如戰(zhàn)場廝殺正酣的旋律。
整個場景瞬間鮮活起來,枯燥擁擠的候車站,像運動會的百米決賽場,在車門前摩拳擦掌的人們充滿廝殺的決心和戰(zhàn)斗力。
簡臻笑了,點點頭,沒想到擠地鐵都能擠出戰(zhàn)斗感來,新鮮感之余,添了刺激。
車來了,停下,車門,開啟,然后是屏蔽門。
擺出沖刺姿態(tài)的人們在屏蔽門開出一條縫的瞬間,帶著巨大的沖力涌向門口。
“先下后上!先下后上!”車站引導(dǎo)員揮舞著旗子。
車內(nèi)的人舉著包漲紅著臉如逆流而上的魚拼命往外擠,無數(shù)雙腳踩踏著僅有的空間往車門前爭取有利之地。
秦昊在車門旁牢牢把住地盤,一米八五的高大身型如守門悍將,將一個埋頭往前沖的插隊漢子冷冷擋了回去,“先下后上,排隊!”
漢子瞪他一眼,默默縮回去。
眼看著下來不少人,車廂里仍滿當(dāng)當(dāng)沒一絲空。
最后一人離開車門,后頭的人潮洶涌到極限,如開閘的洪水直撲車廂。
秦昊一把將懷里的簡臻推了進去,“抓緊扶桿。”
簡臻身不由主往上擠去,順利在車廂內(nèi)占到一席之地,轉(zhuǎn)眼間就被身旁人擠到緊貼住扶桿動彈不得。
眼看車門就要關(guān)閉,急得伸手拉秦昊。
秦昊緊貼而上,單手吊在門頂處,在門關(guān)閉后的瞬間,一手摟著簡臻腰,一個轉(zhuǎn)身將她與自己換了個位兒,讓她背抵著車門,自己則兩臂張開,用背扛著所有沖力,在擁擠人群中給她環(huán)成一圈小小的私密空間。
簡臻看見旁邊兩個女孩兒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莫名添了幾分新奇的快樂。
秦昊低頭在她耳邊笑著問:“好不好玩下站就下。”
密閉車廂內(nèi)的汗味兒,冬日特有的暖氣,人群嘈雜的交響曲,伴隨著轟隆的列車聲。
秦昊的笑容和聲音像被加了鏡頭特寫,如一出黑色調(diào)的現(xiàn)實公路題材片。
“好玩兒。”簡臻點點頭,露齒笑。
每個人,每個場景,都是生活的一副面孔,她從未見過的一面。
有意思。
秦昊帶她在下一站下,車站內(nèi)配合站名有著彩繪涂鴉,雕塑,就連樓梯和行人道都有獨特風(fēng)格,再下一站,再下一站……
直到天黑,又帶她去了著名的大排檔美食街,在起薄霧的寒冷夜色里啃一鍋熱氣騰騰的羊蝎子。
簡臻快十一點才回到家,和閨蜜聊電話,意猶未盡。
“……看了八站地,連天花板都各有特色,你真該來看看,做個影像專輯,非常棒的風(fēng)格……國內(nèi)的變化真的很大!”
閨蜜在那頭笑,“這約會法子可真不錯,又省錢又能趁機親近你!太雞賊了!他就是你那個未婚夫”
“不是,是大哥。”
“那他干啥想追你臻,小心這種人,一看就是老手,你肯定玩兒不過他!”
“不知道。”簡臻看著床邊秦昊給她買的新鞋,那是從地鐵站出來后,秦昊看了一眼她的腳,便飛奔去旁邊商場里轉(zhuǎn)眼拎了一雙鞋出來,是她喜歡的款,尺碼正好,不是不感動的。
她眨了一下眼,“隨便吧。”
反正,嫁誰都是家里安排,她一早認命了。
昊昊哥哥想做什么,她懶得去想。
比起秦時冷漠如冰山的模樣,秦昊的笑容至少讓人舒服一些。
這邊剛掛下電話,那邊秦昊的消息就來了。
發(fā)了幾張照片,是她在地鐵擁擠人群中的抓拍。
她揚著眉受驚的樣子,仰頭望著秦昊滿眼笑容的樣子,咧嘴大笑到眼睛變成一條縫的開懷樣子,滿足捏著羊蝎子吸骨髓的樣子,滿手是油,邋遢到讓她難以相信那是她自己!
所有的照片都調(diào)了景深,只有她是清晰的,其他人和燈火霓虹都模糊成背景,仿佛在說,你看,我的眼里只能看見你。
簡臻從沒見過自己這樣豐富多彩的表情,從不好意思到新奇,看著看著臉上也掛了笑。
看完,摩挲著手機,給秦昊發(fā)過去一條信息,“拍得很好。”
秦時側(cè)目看了眼秦昊遞到他面前的手機,淡淡道:“好像很冷淡。”
秦昊瞪他一眼,“人家是真正的淑女!多乖巧!不該問的一句不問,什么多余的話都沒有,比某些話多事兒多麻煩多的丫頭好多了!這么漂亮又安靜的姑娘,你確定不要”
秦時送他一記矜貴的白眼,“話多的多可愛!”
秦昊摸了摸膀子,甩一地雞皮疙瘩,“媽的膈應(yīng)牌狗糧!”
他單手勾著手機轉(zhuǎn),皺著眉,“臻臻很單純,老子上一次約會這么單純的丫頭還是小學(xué)二年級!騙她簡直能勾起我的懺悔欲。等再過一陣兒,我會跟她解釋清楚,再讓她去攻克簡老爺子。爺爺那邊,剩下的你自己解決。”
秦時好整以暇翹起二郎腿,信心十足的模樣,“沒問題。”
秦昊的攻勢其實很套路。
送花,雷打不動每天早上一束配了花瓶的鮮花。
以幫簡臻了解北京的名義,帶她走遍了老城胡同、新城時髦地、個性藝術(shù)中心。
秦昊玩兒得開,見識多,把整個北京摸得透透的,連哪家餐廳看日落最好,哪家餐廳的松茸湯最香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又周到細心。
管接管送,下雨有傘,天冷有圍巾,幫拎包給付賬,渴了還沒出聲已經(jīng)有暖茶遞過來,剛剛有餓意已經(jīng)訂好位置的餐廳就出現(xiàn)。
簡臻漸漸就習(xí)慣了他的風(fēng)格,出門只需要帶上自己,行程他全安排得妥妥的。
二人就這么約會了快一個月,地界兒已經(jīng)從城六區(qū)發(fā)展到門頭溝看冰瀑。
漫山層層垂下的巨大冰瀑群確實壯觀,就是太冷,冷得裹成熊的簡臻回家后還是病倒了。
秦昊不是不愧疚的,差點忘了,這小妞是實打?qū)嵉臏厥一ǘ洹?
他倒是閑下來了,終于能回到正軌生活中來,第二天起個大早又躺回去,懶洋洋地跟秦時嘚瑟,“哥哥放假,提前給你空出時間!”
秦時只回了兩個字,“上班。”
秦昊瞇著眼嚎叫一聲,從床頭柜抽屜里翻出另一個外聯(lián)用的手機,未接來電99+。
全部清空。
再看微信,什么珍妮、小優(yōu)、晚晚,一堆約會過幾次再沒下文的女人,連xing吸引力都對他產(chǎn)生不了。
他翻了翻通訊錄,想約人出來玩兒,翻遍了,忽然生出一絲了無趣味的空虛感。
算了,大概是這幾天陪小丫頭玩兒累了。
秦昊睡了半日,下午終于被秦時逼著去了公司。
連著幾天都如此,想約人玩兒,忽然覺得玩兒啥都沒意思,連酒局都推了。
簡臻那邊靜悄悄的,他照例每天送鮮花,簡臻收到后總是禮貌地回一句,“謝謝。”
不借病撒嬌也不抱怨排斥,說不清對他是什么態(tài)度。
對他的種種態(tài)度也不問不追究不好奇,真的像布偶娃娃,任他牽著走,機械式的,莫名讓他覺著有點心疼。
到第四天,董事會那邊有了新進展,秦昊秦時兩兄弟回大宅跟老爹開了個小會,悠哉悠哉在玻璃花房里曬太陽。
秦昊湊到粉藍粉紫的一簇紫陽花前看了看,喜道:“明天可以給臻臻送這個去,她喜歡紫陽。”
秦時有些詫異看他一眼,選了幾支青綠色的秀氣花朵,淡淡道:“虎妞喜歡龍膽。”
這兩個女人喜歡的花兒都跟自己的性格相反,安靜的簡臻喜歡開得熱烈的紫陽,熱鬧的虎妞反而喜歡清雅的龍膽。
“怎么這幾天晚上沒見你出去玩兒”秦時問秦昊。
“沒什么意思。”秦昊拿把剪刀挑著花枝剪,胡亂哼著小曲兒,忽然想起什么,停下來回頭道:“有個河亞的國際馬術(shù)大賽,候老三給了我兩張票,你要帶虎妞去嗎”
“你不去”秦時挑起一角眉。
“看一群馬跑步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馬都不聽我話。”秦昊回過頭,語氣不屑,說完又加一句:“不過臻臻應(yīng)該喜歡,可惜她生病,不然就帶她去看看。”
秦時停下手,走到秦昊身旁來。
秦昊察覺異樣,抬起頭,看秦時一臉鄭重,問:“咋啦”
秦時定定看著他,“哥。”
秦昊心里一抖,秦時一旦這么喊他,必有大事發(fā)生。
“董事會出事兒了”他問。
秦時神情嚴肅,“你真喜歡簡臻,就把以前的舊賬理干凈,也早點告訴她。”
“噗!”秦昊一口口水差點噴出來,“砰”地彈直了腰,“哎哎怎么可能真喜歡,我可只負責(zé)幫你轉(zhuǎn)移,過幾天就介紹個比你帥一百倍的男人給她……”
秦時只凝神看著他,黑色瞳仁亮晶晶的,中心一點幽光。
秦昊的聲音莫名就停下來,目光變得有些茫然,怔怔看著秦時。
他是老手,玩過的女人不計其數(shù),和簡臻只約會連kiss都沒有的,對他來說是絕對的友情約。
但是真要介紹別人給她
那丫頭一定不會拒絕,她只會禮貌笑一笑,說,“我聽家里安排。”
她自己的心呢
誰問過她想要什么
秦時看他的模樣,嘴角彎了彎,抬手拍拍大哥肩膀,“其實她挺適合你的。”
說完轉(zhuǎn)身繼續(xù)挑龍膽,剩秦昊原地發(fā)呆。
簡臻住在簡家花園靠西邊的獨棟小樓里,早上準(zhǔn)時七點起,七點半開始練琴。
練琴前拿起手機,一打開便是和秦昊聊天的微信界面,最后一條消息停在昨天早上。
“紫陽花你最喜歡什么顏色”
她回,“都喜歡。”
她向來是沒有性格的人,從小到大沒有放不下的玩具,沒有特別喜歡的明星,沒有特別眷戀的親人,更沒有特別迷戀的異性,連對花都一樣。
有什么區(qū)別呢
各有各的好。
爺爺說過:學(xué)會接受,才會快樂。
于是她學(xué)得最好的科目不是大提琴,是逆來順受。
當(dāng)然,作為簡家大小姐,顯然不會受窮受苦受氣,她很感恩,生活對她很好。
秦昊那邊便再沒回復(fù)。
感冒早好得差不多了,快一周沒出門,也快一周沒見秦昊。
秦昊沒約,她絕不會主動。
簡臻想到這個人,除了一絲極淡極淡的失落,心情如常。
他是挺有趣的,會照顧人,會讓人笑。
但,她知道這個大她七歲的哥哥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對誰都不曾抱希望的她,自然不會對秦昊多出什么自以為是的感情。
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她如常練琴。
八點,照例會有秦昊的鮮花送來。
她懶得猜他的意圖,若他有目的,時機到了,他自然會說。
今天的門鈴沒有準(zhǔn)時響起。
琴聲停滯了兩分鐘。
八點過五分,門鈴響了,接著女傭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大小姐!”
簡臻擱好琴,踩著羊毛拖鞋走出琴廳,“怎么了”
沒有鮮花。
門口站了一個人。
洋灰長大衣,黑毛領(lǐng),筆直頎長的身材把半扇門縫擋得嚴嚴實實,一手扶在門框上,一手插兜里,笑眼彎彎如星,眸光遙遙罩在簡臻身上,嘴角一翹,“穿暖和點,我?guī)闳タ椿ā!?
簡臻愣了。
秦昊已經(jīng)大步坦然地走進來,先把雙手放在嘴邊呵呵氣暖一暖,再探手在她額上放了放,又湊近了幾乎懟到簡臻鼻尖前,黑黝黝的瞳仁一點精光直看到她眼底去,自然而然笑著:“都好了吧”
簡臻的心跳有片刻停滯,就像剛才的琴聲,聽到自己淡淡地“嗯”一聲。
秦昊不由分說拽著她就往里走。
“我記得你的臥室是在一樓,對吧,你說喜歡一出門就坐上秋千,非得要住一樓傭人房,后來特意給你在一樓打通了幾間房做臥室。小時候我跟你大表哥玩彈弓還砸過你窗戶。”
簡臻恢復(fù)平靜,聽他絮絮懷舊,禮貌笑一笑,抽回他拽自己的手,問:“去哪里看花”
秦昊察覺到一絲冷淡。
她更客氣,更疏離。
小丫頭生氣他這么久沒來看她
他莫名有些高興。
他回過頭,歪著腦袋,笑著伸手揪了揪她垂在耳邊的一縷發(fā),“我家,霞光園。”
簡臻震驚了剎那。
他什么意思
霞光園是秦家大宅,她當(dāng)然去過,小時候常去。
秦昊獨自帶她去,還是頭一回。
如果要去,如果見到秦家爺爺,昊昊哥哥要怎么解釋
或者,他是帶她去見時哥哥的
但她向來不會多問。
回房換好衣服,跟秦昊出了門。</p>
天陰沉沉的,冬日的風(fēng)凜冽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