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青石將她帶到瑪利亞醫(yī)院, 程軒將將才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 滿頭大汗的洋人一聲說著蹩腳的中文“子彈打在了肩膀,已經(jīng)取出來了,這些天還要讓他好好休息。”
李書顏簡單應了, 隨著推床進了程軒的病房,留下沈青石和醫(yī)生還說著什么。
單人病房里面, 李書顏看著失血過多發(fā)白的程軒, 眸色更深了些。
窗外冷風吹來, 李書顏才起身去關(guān)了窗戶。
程軒受傷,這又是一個變數(shù)。
看顧著吊水,直到晚上, 程軒也沒有醒過來。
晚上八點的時候,一個來給程軒換藥的護士將托盤床邊小柜子上的時候,偷偷遞給李書顏一張紙條。
紙條是李隨臻的, 早在他從程軒手上逃走之后, 就想方設(shè)法給她送了信, 程軒對他的追殺, 李書顏全知道。
將紙條看了, 李書顏又看了一眼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程軒。
亮眼的燈光打在她臉上, 眼睫下的陰影無端另人心驚。
程軒昏迷不醒,手下的人心渙散, 沈青石自然挑起了大梁,李書顏讓他留下的人看著程軒,她自己則是要回去取一些換洗衣物。
理由合情合理, 而且其他人不敢攔她。
李書顏前些時候?qū)W了開車,醫(yī)院門口汽車發(fā)動,逐漸消失在夜色中,先回去拿了衣服,車子又半道一轉(zhuǎn)來到李家。
榮姨一直為他們家還看著房子,卻也不住這里,只是偶爾來打掃而已。
大門上著鎖,李書顏來到后門,一推果然開了。
李書顏捏緊了手中的那張紙條,借著月光先去李隨臻房里一趟,發(fā)現(xiàn)沒人轉(zhuǎn)念一想又回了自己房間一趟。
果不其然,走到門外就看見房內(nèi)昏暗的煤油燈光,李書顏正準備敲門,門卻突然被人從里面一把拉開。
從里面伸出一支結(jié)實有力的胳膊,攬住她的腰,瞬間把她帶了進去,房門復又關(guān)上。
李書顏被摟在李隨臻懷里,少年的胸膛比以前寬闊,也更加結(jié)實,個子也蹭得一下長高了,李書顏如今只能到他喉結(jié),看起來嬌嬌小小的一只。
李隨臻死死摟住她,低頭呼吸就在他耳邊,綿長又沉穩(wěn),他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不是味道,而是氣息,在戰(zhàn)場染上的氣息。
因為時間問題,李書顏也就任由他抱了一會就推開了他,昏黃燈光下,少年齜牙沖她笑,眉眼彎彎,并無半點反派的樣子。
看到他眉頭處的一道傷疤,李書顏眼神一凝,手指摸了上去。
柔嫩冰涼的手指觸上肌膚,李隨臻心臟一抖,隨即大手覆上小手按在自己臉上,少年嗓音低沉“沒什么大事,之前被流彈劃的,早就好了。”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按著她的肩膀,眼神堅定道“我?guī)Я松賻浀囊恍£牨谶@,馬上大部隊就要來了,葛家干不過我們,你也不用留在程軒身邊了,乘著現(xiàn)在,”李隨臻目光灼灼“跟我走我會安置好你,等程軒死了,泠城差不多安定下來,你再出來。”
李書顏一怔,旋即推開他笑了,“你們是想弄死程軒”
李隨臻道“程軒是泠城的地頭蛇,他若站在葛家那邊,我們這場仗會很難打。”
李書顏問“那他若和宋家合作呢,會怎么樣”
李隨臻皺眉,不明白她的意思,“他不會有這個機會”李隨臻感覺到不對“你不想要他死”
對上李書顏平靜的面色,少年咬牙切齒,眼神驀然兇狠起來“你愛上他了”
李書顏順毛似的摸了摸他的頭,李隨臻想發(fā)怒又按捺下去。
女人翹起嘴角,聲音平靜“有些事情還沒做成呢。”
再回到醫(yī)院的時候,還未進大門,就看見門口一輛熟悉的車,李書顏微微皺眉。
拿著收拾好的衣服下車,就看見沈青石站在車旁,定定看著她的方向。
清冷的夜里,他修長的身子站在車門旁,看見她下來了,嘴角又掛上淺淺的溫潤的笑容。
“李小姐,程爺已經(jīng)醒了,先回了程公館,他讓我來接你。”
清冷的夜風吹著,淡淡的寒襲上心頭,李書顏將頭發(fā)別往耳后,另一只抱著衣服的手肘不動聲色之間擋住了小外套的口袋。
坐上后座,沈青石發(fā)動車子,男人彎唇一笑,鏡片后的目光如盯著獵物的毒蛇一般“你知道刺殺程爺?shù)氖钦l么”
李書顏看向窗外,聲音淡淡道“愿聞其詳。”
沈青石瞇眼,沒有說話了。
程軒醒來第一時間就要找李書顏,可門口守著的人說她回程公館了,等回了程軒不顧傷勢回去了,卻依然沒有見到人。
管家說李書顏已經(jīng)走了的那一瞬間,程軒眼神劇變。
那如紙蒼白的臉上,那雙眼就像暗夜里擇人而食冒著陰狠綠光的餓狼,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命令沈青石“城門邊安排人看住了,城里面給我找”
沈青石在他身邊十年,第一次見到程軒這個模樣,滔天的憤怒好像要將人燃燒殆盡。
他在憤怒她離開,或者說害怕她離開,那么誰能帶她離開呢沈青石細想,也只有那個在戰(zhàn)場上失去了蹤跡不知是死是活的李隨臻了。
李書顏上了三樓,推開程軒的臥室。
燈光昏黃,黑色的窗簾拉的嚴實,墻上掛著的幾幅西洋油畫色彩仿佛都沉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