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棲緩緩?fù)蚩茏恚茏硇杉t的眼底是決絕。
寇醉感受到她的目光向她看過來,對上時棲關(guān)心的目光后,有短暫的失神恍惚。
他輕輕合眼,斂住猩紅的雙眼。
時棲心疼得呼吸都在刮痛喉嚨,發(fā)不出聲音地叫他,“哥哥。”
她想象過如果她媽媽得了癌癥后在病床上痛苦的樣子,想象過沒有媽媽的日子,她光是想象,就已經(jīng)無法接受,一個人在房間里哭得泣不成聲。
她知道寇醉對阿姨是怎樣的想念,她也知道寇醉對父親是怎樣的恨。
好想沖過去抱住寇醉,緊緊地抱住他。
寇楚林離開,家里終于再次歸為平靜。
秦阿姨扶二位老人回房間量血壓用藥,平復(fù)心情。
寇依心一個人坐在畫室里發(fā)呆,眼淚不斷地往下砸。
家里平靜了,但她那個賭徒哥哥,會去往何處一生顛沛流離,無家可歸。
恨,也心疼,對他愛恨交織著,讓她難受得哽咽,心頭缺了一大塊。
但都比不上,心疼那兩個從此失去父親的少年。
有人敲門,寇依心擦了眼淚,平靜著聲音說:“我睡了,別打擾我。”
門外傳來細碎的鑰匙開門的動靜,寇依心沒回頭,抓了把顏料抹臉上。敢這么開她門的只有寇醉,不想讓寇醉看見她哭。
可是當門開,身后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時,寇依心的后背變得僵硬。
輕輕被這人抱住,聽到他柔聲說:“寶寶。”
寇依心一瞬間放棄了堅強,放任自己的軟弱,輕輕向身后堅硬的胸膛靠過去。
但她的軟弱也只維持了兩秒,從他懷里退出來,輕聲說:“行行。”
“你好久沒這么叫我了。”賀章行在她身后嘆息。
寇依心知道他喜歡聽什么,又輕聲叫了他一次,“行行。”
賀章行走到她身前來,寇依心臉上的顏料五彩繽紛,他沉著的臉露出兩分笑意,拇指在她臉上輕拭,“以前吵架的時候,你就愛往臉上抹這東西。洗不掉,就好幾天都不和我出門。”
“我性子挺差的,”寇依心眨眼說,“我總把你排在最后。你闌尾炎手術(shù)住院那次,碰上寇醉奧數(shù)競賽,我都沒陪你。”
賀章行摩挲她臉頰低嘆,“你也知道啊。”
寇依心撥開他手,“知道,所以最后一次叫這么叫你了。”
賀章行手僵在空中。
寇依心垂眼看著面前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的一雙黑襪子,“你走吧,真的,別再等我了。至少在寇文念大學前,我不會離開這個家,何況我還要照顧二位老人。你了解我,你知道我不會留兩位老人和兩個孩子在家里,他們是我的責任。我不好,對你也不好,不值得你念念不忘。”
賀章行身著商務(wù)西裝,打著領(lǐng)帶,看起來是最讓人聞風喪膽的城府精英。
此時賀章行隱忍著,雙唇抿得如線直,“寇依心,你看著我再說一遍。你不要我了,這輩子也不要我,是不是。”
寇依心抬頭看他,水潤的眸子里閃著無情,“是。”
時棲陪寇文回房間,安撫寇文讓他睡一會兒。
寇文沉默安靜,乖乖地上床休息。
時棲溫柔地給寇文蓋薄毯,“小蚊子,你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睡。”
寇醉斜倚著敞開的門框,歪頭看床上的寇文,輕笑著說:“寶貝兒小矮子,睡什么睡,起來做物理題。”
時棲:“……”
寇文從床上坐起來,抓了把頭發(fā),憤恨地說:“理科好了不起啊,我數(shù)學也滿分的。”
寇醉拖腔拖調(diào)地說:“數(shù)學和物理一樣嗎有能耐給我把物理考滿分啊。”
時棲感覺這哥兒倆此時的交談內(nèi)容不大對,正常不應(yīng)該是“寇文,以后哥照顧你”,“哥,以后我給你養(yǎng)老”這樣的話嗎
時棲戳著寇文腦門把他按回去,施魔法似的說:“咻,睡覺。”
再把寇醉推出去,“寇文也不想物理考23分好不好。”
寇文:“……”
“23分”寇醉輕笑出聲,“咱家小矮子可真棒。”
“出去啊!”寇文咆哮,“煩死了!”
時棲不小心說漏嘴了,用力跳起來拍寇醉肩膀,“你有能耐數(shù)學高考滿分啊!”
寇醉懶洋洋地笑著,“沒能耐,我比不過棲寶,最后一道大題我棄了。”
“……”
時棲推著寇醉的腰,推他進他臥室,嘮嘮叨叨說:“其實最后一道大題不難的,你別提前就棄了呀,如果寫完前面還有時間的話,你……”
時棲隨手關(guān)上門,還沒嘮叨完,忽然就見一個影子壓了下來。
寇醉俯身抱住時棲,臉頰深深埋在她頸窩。
他身體在顫抖,用盡力量,雙臂緊緊抱著她。
時棲早就想這樣做了,雙手也緊緊環(huán)抱住他,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
不知過了多久,時棲忽然感到自己的脖頸濕涼。
涼進了她五臟六腑,涼進了她心里,像刀刃劃過她心尖的疼。
他把所有堅強留在外面,他用玩笑話面對寇文,把最后的軟弱留給了她。
“哥哥,”時棲好心疼他,想把全世界的愛都給他,柔軟地輕拍著寇醉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溫柔的、堅定的,“時棲喜歡寇醉,時棲永遠陪著寇醉,時棲以后會給寇醉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