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也不能這么熬著,姑娘還指望您呢。”
太后沒有做聲,許京華木然躺著,并不想動。
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腳步聲,有人進來,還沒說話,就咚地一聲,像是磕到什么了。
“老奴無能,辜負(fù)娘娘信任……”
來人聲音蒼老,帶著哽咽,好像是趙嬤嬤。
太后嘆了一聲,問:“都布置好了?”
“布置好了。”
“起來吧。怪不得你們,是他命苦……”太后也哽咽起來,“進京時身子就不成了,但我總以為,怎么也有兩三年……”
說到后來,聲音變調(diào),大約是想起內(nèi)室還有她,太后強壓下去,低聲哭泣。
眼淚不知不覺流出來,灌了許京華一耳朵,她卻仍像個木頭人一樣,動也不動,只想:“原來娘娘早知道老爹身子不成了。怎么都不告訴我呢?”
外面趙嬤嬤和宮女們紛紛解勸,說的不外是——誰也料不到遇上時疫,侯爺雖然去了,但臨終前母子相認(rèn),姑娘也有人托付,算是了無遺憾,請娘娘看著姑娘,善自珍重,千萬不要哀毀太過——這等話。
“了無遺憾?”許京華翻了個身,面朝里閉緊眼睛。
她沒再睡著,但直到天大亮了,才起來去靈堂守靈。
太后幾乎一夜沒怎么睡,天亮后頭痛加劇,齊王和齊王妃勸她回宮休息,她都不肯,最后還是許京華跪在太后腿邊,同她說:“您這樣,可讓我爹怎么放心走呢?我倒是挺不想讓他走的,但是再想想我娘已經(jīng)等七年了,還是讓他去吧,夫妻團聚,總好過做孤魂野鬼。”
太后又哭了一場,才答應(yīng)回宮。
齊王親自送母后回宮,留齊王妃照應(yīng)許京華。
許京華其實沒什么好照應(yīng)的。她一直老老實實跪在靈堂,許家在京城沒什么親眷,來吊唁的,多半都是看的太后和齊王,并不需要她一個孤女答禮。
除了皇子們。皇上不能親至,就把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打發(fā)來吊唁,不過就算是他們,許京華也只是答過禮,謝過皇上圣恩后,就又跪回去了。
其他事宜,自有齊王夫婦操心。
停靈三日后,皇上下旨,追贈許俊為遂寧郡王,令以郡王規(guī)格,營造墓地。
墓地選址加營造,頗耗時費力,加上許京華母親的靈柩也還沒遷回,齊王就跟許京華商量,正式下葬之前,先把許俊棺槨暫厝在白馬寺。
“都聽叔父的。正好我也不舍得就這么同我爹分開,我想去白馬寺住一陣子,給我爹守孝,也給娘娘祈福。”
太后回宮之后,到底還是病倒了,齊王最近兩頭熬煎,憔悴不少。
他聽了許京華的話,雖然欣慰,卻并不贊同:“白馬寺在城外,寺中清苦,莫說娘娘定不放心,便是我也……”
“寺中再清苦,也比我們在懷戎時強。我知道娘娘和您的打算,不是接我進宮,就是去叔父家里,但我覺得,都不合適。熱孝期間,要么是在家守孝,要么是墓邊結(jié)廬,沒有去外姓親戚家住著的。”
她說得有理有據(jù),齊王一時竟無法反駁。
“再說我現(xiàn)在這樣,去了娘娘身邊,也做不來承歡膝下的事,說不得娘娘看見我這樣子,更添傷心,我們兩個對坐流淚,不如先分開。”
“那也不用去寺里……”
“我不長住,送過去,住上幾日,燒過三七,就回來。”
既是要送去廟里暫厝,家中停靈七日便可,齊王立刻搖頭:“這哪是幾日?這是十四日了,最多住七日。三七到時候我再同你一起去。”
許京華也沒再堅持,就這么說定了。
齊王轉(zhuǎn)頭去安排,到了日子,把許俊靈柩送到白馬寺,祭奠完了,臨走之前,看著許京華還是有些不放心。
“叔父放心回去吧。有嬤嬤和翠娥照顧,我又不是什么嬌小姐,沒事的。”
齊王想想也是,又叮囑趙嬤嬤幾句,就帶著人回城了。
哪想到才過了四天,趙嬤嬤就打發(fā)人來回報,說許姑娘找不到了。
“什么叫找不到?怎么會找不到?”齊王急的幾乎跳起來,“一個大活人,怎么會找不到?”
來人也說不清楚,齊王不敢再耽擱,匆匆忙忙趕去了白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