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話題換的太快,許京華還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叔父說那個大臣叫班超,后來還封了定遠侯。”
“那五叔有沒有給你講班超投筆從戎的故事?”
“投筆干什么?”
“從軍。戎是兵器總稱,也拿來代指軍事。班超在去西域之前,為了奉養(yǎng)老母,給官府抄寫文書為生,這種事繁瑣枯燥,于人也沒有進益,他就擲了筆說,‘身為大丈夫,雖沒有突出的謀略,也該效仿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怎么能總做這些抄寫之事?’”
這個故事,許京華喜歡,“說得好!所以他后來就出使鄯善國了嗎?”
劉琰卻搖搖頭:“并沒有。當時他說完這番話,還被一同抄寫文書的人嘲笑。過了很久,漢明帝想起來問他哥哥班固,班超在做什么,他才做了官,但不久又因事被免。班固也是一個很有名的人……”
怎么說起班固了?“等一下,那班超,到底什么時候去的鄯善國啊?”
“十幾年以后吧。”
“那么久?”
“嗯,班固是個有名的史學(xué)家,記述整個西漢歷史的《漢書》,就是他和班超,在他們父親遺作的基礎(chǔ)上……”
許京華一聽寫書的事,腦子里就犯糊涂,忙打斷他:“那班超什么時候封侯的?”
劉琰作勢思索,好久才說:“我有點記不起來了,你等我回去看過書后,再告訴你。”
許京華:“……”
他是故意的吧!許京華醒悟過來,這人分明是故技重施,又在吊自己胃口!
劉琰眼角余光瞄著,見她氣鼓鼓地撅起了嘴,腳步也踩得重重的,心情愉悅起來,“我真記不得了,畢竟鄯善國只是班定遠初出茅廬第一功而已,離他威震西域,還遠得很呢!”
許京華不想理他。
“要不我給你講講他立下的第二功——鎮(zhèn)服于闐國?”
許京華趕緊拒絕:“不敢有勞,萬一您再講一半,說要回去看書,我怎么辦?”
劉琰實在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許京華更生氣了,同時她還意識到,這位大殿下之所以突然提起班定遠,并不只是為了換話題,更是為了還她剛才無意射出去的那一箭!
哼!小肚雞腸的小人!說他假笑不樂意了是吧?
許京華心里暗搓搓拉起弓,射出第二箭,“大殿下,您真的很喜歡讀書嗎?”
“嗯。”劉琰點點頭。
“那吃完午飯,娘娘讓你早點回去,準備午后上課,你為什么不太高興?”
劉琰腳步又頓了頓,臉上笑意也收斂了。
“娘娘也是為你好啊。”命中紅心,許京華得意起來,“畢竟大殿下的學(xué)業(yè)更重要。”
劉琰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身后,侍從們會意,齊齊停下腳步,他回頭繼續(xù)往前走,確定足夠遠了,才看向許京華,淡淡問道:“假如,我是五叔的兒子,娘娘今日還會要我以學(xué)業(yè)為重嗎?”
許京華:“叔父哪生得出你這么大的兒子?”
“……那就假如我是娘娘的親孫子。”
那必然不會,骨肉至親,二十多年才得團圓……許京華瞪大眼睛。
“懂了?”劉琰與她四目相對,“換成是你,你會很高興嗎?”
高興是不可能高興了,但是,“娘娘肯定沒有分親疏遠近的意思,只是對您來說,我爹跟我,都沒必要耽擱您的學(xué)業(yè)……”
“我當然知道娘娘的意思,但我心里,半日的功課,比起娘娘,實在無足輕重。保定侯與你,是娘娘的骨肉至親,自然也就是我的親人。”
這話說得許京華又慚愧又感動——她反正,到現(xiàn)在,還沒把皇家這些人看做自己的親人,更想不到尊貴如大皇子,居然會拿她和老爹這樣的人當親人。
此時他們已經(jīng)沿著宮道走過一重重殿宇,慶壽宮大殿飛翹的檐角,也隱隱可見。
在經(jīng)過幾個提食盒貼墻行禮的宮女后,劉琰低聲說:“那是長樂宮,胡貴妃的居所。”
許京華根本不知道胡貴妃是誰,劉琰見她神色迷茫,說:“明日你就見到了。”他把聲音壓得極低,“也許,不久就是皇后了。”
“現(xiàn)在沒有皇后嗎?”許京華也跟著小聲說話。
劉琰搖搖頭:“娘娘不是同你說了么?我還不到周歲,我母后就去世了,父皇登基后,追封她為皇后,但還沒有立新后。”
之前太后說的時候,許京華根本沒有多想,這會兒才明白為啥劉琰那么小,就送太后這兒養(yǎng)著,原來他親娘也不在了。
沒娘的滋味,許京華最清楚,之前對劉琰的那點兒不滿,一下消失干凈,“對不住,我不知道……”
“我說這個,不是讓你同情或道歉,只是想讓你知道,在我心里,娘娘就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所以我才……”
許京華越聽越感動,但到最后,又覺得有點不對勁,“那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