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回躺到床上的時候,不出意外地感覺到了強烈的胃疼。
今天凌粟也沒有來。
醫(yī)院訂的盒飯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生活里。
那熟悉的感覺和之前那些在單人病房里的日子一樣,冷而令人作嘔。
熬不過擔憂的護士,賀硯回當著她的面喝了兩口湯,然后晚上幾乎在廁所吐空了整個胃,到最后嘔出來的全是清水。
連著一天一宿沒合眼,賀硯回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快和他身上那床單薄的被子融為一體。
高大的人瘦得幾乎只剩一把骨頭,側(cè)身蜷縮在病床上的時候,呼吸淺得都要聽不見。
如果要死的話。
賀硯回想。
要死的話,他是不是就等不到凌粟了。
早知道這樣的話,他那天不該和凌粟鬧小性子的。
凌粟推著他去住院部后頭逛園子的時候,賀硯回趁著凌粟沒注意,憑著自己的嗅覺,從輪椅上探出身子狼狽地摸摸索索,費勁地給凌粟折了一枝花。
賀硯回看不見,拿著花的時候手一碰上花瓣就立刻往回縮,生怕自己手重不小心碰上了。
他把花偷偷藏在了背后,想等著凌粟回來的時候送給他。
只是
凌粟回來的時候因為另一個人的婚禮失魂落魄,開口的時候,叫他賀先生。
賀硯回破天荒地鬧了回別扭,壓著背后的花沒有遞出去,想著凌粟第二天哄哄他了,他再給凌粟。
但是凌粟沒來。
那天風和日麗,有雀站在枝頭輕啼,賀硯回在窗邊枯坐了一整天。
他像一個去薄霜鋪地的林子里尋春的小兒。
可春信不至,夜鶯不來。
胃部劇烈的疼痛和燒灼感讓賀硯回不自覺弓起了身子,他的思緒從漫漫遠方又被扯回了冰涼的暗夜里。
賀硯回折回來的小花早已經(jīng)被人扔了,也許是護士,也許是護工,或者是路過的不知道誰,反正在賀硯回吐得腳步虛浮被扶回床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摸到過那朵他小心翼翼護回來的花。
“凌粟”賀硯回按著自己的胃,很輕地叫了一聲。
今晚我可以夢到你嗎
一下下就好。
他沒什么睡意,但是一天下來的倦怠讓他疲憊不堪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半夢半醒間,賀硯回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線。
“就一下真的,現(xiàn)在還沒太晚啊,姐姐求你了”
是凌粟嗎
賀硯回緊緊地閉上眼睛,他是夢見凌粟了嗎
今天的愿望竟然成真得這么快。
但慢慢的,他卻感覺到了那道聲線緩緩靠近的趨勢。
“我真的不打擾別人我就看一眼,我保證靜悄悄的”
賀硯回睜開眼睛,單手撐著床努力支起了半邊身子。
是不是凌粟來了
賀硯回掀開自己的杯子,不顧自己還沒恢復好的腿,光著腳就想下床。
“你別動”在賀硯回的半邊身子重重磕到床頭柜的時候,他如愿以償?shù)芈牭搅私阱氤叩穆曇簟?
凌粟剛闖過外頭護士的阻攔沖進來,走到一半就看見賀硯回扶著床頭柜想下來,結(jié)果腳剛點上地,整個人就重心不穩(wěn)地直接砸在了地上。
凌粟被嚇得聲音瞬間拔高了一個度,他沖上前,一把扶起賀硯回,半拖半拽地把賀硯回抱回了床上,就著外頭的一點月光,心疼地看著賀硯回蒼白的臉色。
“剛撞著了沒,啊”開口的時候,連凌粟都驚訝于自己竟然能有這么溫柔的一把聲線。
賀硯回的下巴靠在凌粟的肩膀上,低垂著腦袋搖了搖頭。
“你讓我看看。”凌粟扭頭,看著賀硯回垂順的頭發(fā),“抬起頭來我看看啊”
賀硯回靠在凌粟的肩膀上只知道搖頭,任凌粟再問,都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只是在小聲地嘟囔著什么。
等凌粟環(huán)抱著他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