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許筠瑤假裝沒有看到唐松年那張欲求不滿的臉,無比乖巧地坐在一邊,讓阮氏喂自己用早膳。
唐松年幽怨地瞅了一眼那對你吃一口再喂我一口的母女,片刻之后將視線落在吃得眉開眼笑,仿佛是品嘗著什么人間極品美味的女兒身上,看著那圓圓的小臉蛋上不知什么時候又跳了出來的一對小梨渦,既想伸手去戳一戳,又想將這梨渦的小主人拉過來揍一頓小屁股。
真是個壞丫頭,有這般坑害爹爹的么他的心中充滿了怨念。
許筠瑤心中卻是極度舒暢,往日嫌棄不已的米糊糊,這會兒吃起來也覺得美味至極,察覺老匹夫在望自己,還轉過小臉沖他甜甜地笑,笑得唐松年心里酥酥麻麻的,對這小丫頭真是又愛又恨。
倒是阮氏朝他露了個抱歉的笑容。
唐大人思前想后,只覺得這日子繼續(xù)這般下去可不行,若是這小丫頭每晚都鬧這么幾出,他的命根子早晚得廢掉,到那時才是悔之晚矣
他著人請了大夫為女兒診脈,想看看這小丫頭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適,否則怎的大夜里醒來幾回哭喊著找娘。
結果大夫細細一把脈,便連聲道恭喜,只道小姑娘身子康健,較之以往已是大有好轉。畢竟作為一個經(jīng)常出入縣衙的大夫,他自然知道唐大人夫婦最為憂心的便是小女兒的體弱多病,如今小姑娘健健康康的,對府上來說確是一件大喜事。
唐松年說不清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咋的,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懷疑那壞丫頭是不是純心和爹爹作對,只這個念頭很快便打消了。
“大人,孫有才的妾室董氏前來告狀。”有衙役急急進來回稟。
“她告何人因何事而告”他問道。
“董氏狀告孫氏族人霸占孫有才財產(chǎn),驅趕她們母女。如今兩幫人都在外面對罵呢”
孫氏夫婦雖然已經(jīng)死了,可還是留下不少的財產(chǎn),孫有才無子,唯有與董氏所出的一個女兒,孫氏族人又如何會放過這么一塊大餅,必然轟然而上。
而董氏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兩方人各不相讓,自然便吵起來了,吵著吵著便鬧到了官府。
唐松年皺了皺眉,還是換上官服出面主持。
賀紹廷抱著阮氏給他準備的文房四寶,小臉雖然仍是一如既往地繃著,可眼里那曾經(jīng)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已經(jīng)消去不少。
“諾大的財產(chǎn),又沒有男丁留下來,那些族人怎不眼紅。要我說,東西還不如給孫氏族人占了去,也好過便宜那姓董的小娼婦”
突然聽到有婦人的說話聲,他腳步一滯,又聽到有人道。
“可不是,可憐田娘子辛苦大半生積攢下來的錢,若是讓那對娼婦母女得了去,還不氣得從墳里跳出來”
他抱著文房四寶的手不知不覺地收緊。
“哎哎,你們說的可是城西孫宅那個爭產(chǎn)案大人剛宣判了。”
“快說說,快說說大人是怎么判的”
“大人當堂斥責董氏挑撥離間夫主與主母,使家宅不寧,主母無辜受屈,以致最終造成了悲劇,把董氏杖責二十大板。又訓斥孫氏族人恃強凌弱趁人之危,不念同宗欺辱孤兒寡母,將帶頭鬧事的幾人杖責五十大板,明言孫有才家產(chǎn)由其獨女繼承,待其女出嫁后,族田、祖屋再依孫氏族規(guī)歸還孫氏。”
“大人英明”
那些仆婦還說了什么,賀紹廷也沒有聽清楚,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猛地加快腳步回到了自己屋里,把當日那件短褂翻出來緊緊地抱在懷里。
良久,他才小小聲地道:“姨母才不會生氣呢她的東西也不會留給討厭的人。”
書房內(nèi),沈銘滿懷唏噓地道:“那田氏也算是個精明能干的奇女子了,只可惜所嫁非人,以致白白丟了性命。”
唐松年點點頭:“孫家能有今日的富貴,她功不可沒,倒是孫有才辱沒了她。”
馬捕頭卻是心有余悸地道:“此女當真是心思深沉,竟是從孫有才納了董氏那日起,便不動聲色地將部分財產(chǎn)轉移并折合成銀票,留給孫有才幾間空殼子店鋪。若不是死得早,只怕日后孫有才和那董氏都得仰她鼻息過日子。”
“最可笑那董氏,只怕她死也不會想到,田氏生前竟然在官府給她入了奴籍,如今她莫說是孫家的家產(chǎn),連自己的女兒都成了她的主子。”馬捕頭有幾分幸災樂禍地道。
“所以說,孫家哪還留有什么財產(chǎn),只怕過不了多久,債主便要上門了。”沈銘搖搖頭。
唐松年看看天色,起身拍拍衣袍道:“時候不早了,你們有事自忙去。”
而他,要回去哄閨女了。
時候不早了馬捕頭望望窗外的陽光明媚,不明白自家大人為何能得出時候不早了這么一個結論。
唐松年可沒空理會他,回到正屋見里面只得碧紋與女兒,揮揮手讓碧紋退了出去,上前把許筠瑤抱了起來,舉高至與他平視的位置,一臉認真地道:“唐筠瑤,爹爹要與你進行一次成熟的談話。”
成熟的談話什么鬼東西許筠瑤愣了一下。
唐松年將她抱到一旁的軟榻上坐好,清清嗓子,又左右看看確信屋里除了他們父女再無旁人,這才小聲問:“乖寶丫,想要弟弟或妹妹陪你玩么很乖很聽姐姐話的那種。”
許筠瑤心中了然,臉上卻仍是裝作懵懵懂懂的模樣,好一會才耍賴般道:“不要,要娘,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