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安猝然抬起頭,目光撞進他漆黑幽暗的眸子里。她晃了晃神,才又繞到他身后去,沉默著彎下腰幫他處理傷口。
男人全程不發(fā)一言,甚至沒有因著疼痛,發(fā)出一絲聲響。這傷在他身上,仿佛真的習以為常。
半小時后,余安安用完了藥箱里所有的紗布,方才將他上半身全部包扎好。只是手法不大好,像是包裹粽子。
余安安提起他的襯衣,想著讓他穿好衣裳,才后知后覺道:“我家沒有男士的服裝。”轉而預備拎著他的襯衣上樓,“我去幫你洗了,烘干再穿吧!”
“等等!”男人倏然站起身,手指落在她的肩上。
方才女孩為他上藥時,呼吸較之與他的還要不平穩(wěn)。這時她錯愕地回過頭,果然眼眶有些發(fā)紅。
她許是嚇著了,也許是生了悲憫同情的心思。男人凝著她的眼睛,靈魂深處滋生出一個聲音。
該走了。
這樣不染纖塵的善良,于他而言,一不小心就是致命。
末了,他微微彎下腰,目光平視:“你的裙子臟了,去洗個澡,換上你平時穿的睡衣。”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充滿了磁性。但這話聽來,怎么像是命令
“呃”余安安微驚。
“看著我的眼睛。”男人凝著她,嗓音醇厚又是蠱惑,似抹了蜜的毒藥。
余安安不受控制地撞進去,整個人如被吸附一般,不自覺地張了嘴:“好。”
“去做!”男人沉沉道。
這一次,余安安沒有拒絕。她轉過身便上了樓。
又是半小時。
余安安站在樓梯頂端看了他一眼,便拐進了自個的臥室。
男人提起沾滿了血污的襯衣穿上,這才大步走上樓。女孩已經在臥室躺好,一雙眼迷蒙無辜地望著天藍色的房頂。
女孩床頭柜上擺放著一張照片,是她和一個老婦人的合照。大約便是她口中的奶奶。
奶奶身上是素色的旗袍,高貴典雅,看得出日常便是一位十分精致妥帖的老人。女孩在她身旁盤腿坐著,手肘擱在奶奶的腿上托著下頜,馬尾落在一側的肩上,唇角是嬌嗔的笑意。
男人在床邊站了許久,摁壓住心底平生而出的癡念,轉向床上的女孩:“看著我的眼睛。”
女孩沒有遲疑地望向他,男人繼續(xù)道:“你剛剛救了一個男人,并且?guī)丶摇!?
“是。”
“那是你的夢。”
“不是。”女孩在床上微微搖了搖頭。
男人抬手捏了捏眉心,神色略有一絲頹然:“閉上眼!”
女孩聽話地閉上眼,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男人伸出手,指尖差一點就落在她的一側臉頰。頓了頓,終是收回手。
“你仔細回憶剛才的情景,每一幕都清晰地出現(xiàn)在你的腦海里。然后,我數(shù)一二三,那些畫面便越來越模糊,直到,你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也記不清自己做了什么。”
男人沉沉道:“你只是和往常一樣,一個人走路回家。這一天,沒有任何不同。”
“一……”男人張了張嘴,還沒發(fā)出聲音,忽然又轉了口,“你大約記得你的裙子染了血。”說罷,便念了一二三。
女孩緊蹙的眉頭隨即漸漸舒展開,而后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男人微微彎下身,指尖輕柔地摩挲過女孩的眉眼,眸子晦暗不明。
次日清晨,她什么都不會記得。
……
余安安被手機鬧鈴吵醒的時候,睡眼惺忪的就要將時間往后推遲個十分鐘。瞧見了上面顯示的時間,方才瞇著眼皺著眉頭咕噥:“怎么忘記改時間了前兩節(jié)的課不是改到下午了么”這么一想,隨即將時間調到一個半小時后,而后便又沉沉地睡去。
再醒來后,余安安便精神了許多。
洗漱過后,便下樓去了廚房自己做些吃的。打小,奶奶對她雖然是極其嬌慣,想要的從沒有得不到過,但該讓她學會的也一樣沒少。
做飯這項技能,她沒修到滿分,但也差不多及格。是以,奶奶也才放心地將吳媽帶走,陪著她度假游玩。
余安安坐在餐桌前喝了口自個煮的粥,滿意地笑了笑:“嗯呢,有進步。”她慣常是容易知足的性子,也一直活得開心自在。</p>
縱然,其實只是有些微的進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