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陶從沒想過,有這么一天,她會被丈夫下毒。
她與狐年少夫妻,相互扶持多年。盡管二人分工和其他結(jié)契夫妻有所不同,但白陶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狐在部落的男人里不算強(qiáng)壯,力氣也有點弱,可白陶卻是難得靈巧的女戰(zhàn)士。
結(jié)契后,狐不太想?yún)⒓俞鳙C隊,家中就由白陶出獵換取食物,維持生存。
兩年后,白陶在出獵中受傷,傷到了肚子。部落里的大祭祀說,他們這輩子都不能生出小崽子了。
白陶比狐還要失望。
她是女人,非常渴望小崽子,但是她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受傷的除了肚子,還有她的戰(zhàn)意,她不能再當(dāng)一個戰(zhàn)士,因為她失去了勇氣。
丈夫狐在這時候站了出來。
說以后他來出獵。
他讓妻子白陶在家養(yǎng)傷,偶爾跟著女人們采采果子。
白陶答應(yīng)了,心中說不出的感動。
小溪部落人很少,大家彼此都認(rèn)識,聽聞這個消息,誰不夸狐有情有義
男人,就是要在妻子受傷時為她著想,撐起兩人小家的一片天。
白陶開始學(xué)做家務(wù),處理生活瑣事,空閑時還跟部落其他女人學(xué)習(xí)各種各樣的編織技巧。
養(yǎng)傷那年秋天,她給自家房門上編了一條藤簾。
狐跟著狩獵隊,出去十天才回來,受了輕傷。白陶很是心疼,噓寒又問暖,仿佛完全忘了自己以往受這些小傷時,有多么不屑一顧。
只是她的傷遲遲養(yǎng)不好。
不僅不好,還日漸虛弱了。
本來以為是冬季來臨,她受了寒,傷勢才不容易好,誰知好容易熬到了春天,卻一天比一天情況更壞了。
大祭祀來看她,給她熬了些常見的草藥,卻沒什么用處。大祭祀遺憾地說:“白陶恐怕活不長了。”
白陶雖然遺憾,卻也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她運(yùn)氣不好,生命結(jié)束得比別人早。這樣也好,不拖累狐,但她還是感到可惜,沒能生下一兩個小崽子延續(xù)她的生命。
但他們還不算太老,她死了,狐可以重新找一個沒有受過傷的女子結(jié)契。
就在地陷前一夜,白陶忽然心有所感,半夜爬起來,強(qiáng)忍著心悸,就看到丈夫狐在角落里弄什么東西。
他小心謹(jǐn)慎地,將家里存放捻子的木箱打開,偷偷往里面倒著什么粉末。
灰黑色的,奇怪的粉末。
白陶腦中一嗡,大聲質(zhì)問他在做什么,沒想到狐被一驚嚇,轉(zhuǎn)頭就用稻草堵住了她的嘴。
“噓……”
狐的眼中閃著寒光,緊張的汗水從額頭流下,一滴滴到白陶臉頰上。
“我只是……看看家里的食物還剩多少……不要大喊大叫,快睡,快睡……”
狐一遍遍地說著,白陶滿心恐懼和憤怒,根本聽不清他說了什么。她想要吐掉口中的稻草,可狐粗糙的手指不斷地在她嘴里摳挖,將更多的稻草填進(jìn)去。
白陶快要窒息了,不斷地干嘔著,直到后來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白陶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用繩子困在了床上。
身體更加虛弱,喉嚨疼得說不出話,而狐正在地上燒一個陶罐。里頭傳出捻子湯的香氣。
這是她平日的食物。或許是致命的食物。
狐就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等捻子湯煮好后,端了一碗坐到她床邊。
“乖乖喝下去……我不會怪你的……”
那一刻,白陶覺得她看慣了的那張臉,簡直如魔獸一般令人恐懼。
就在白陶絕望的那一刻,地陷發(fā)生了。
大地劇烈震動,狐很害怕,扔掉手中的碗,迅速逃出了家門——而白陶還被綁在石床上。
白陶喊不出聲音,不斷掙扎,眼看著翻倒的木柱砸在了自己腿上。
劇痛之下,白陶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jīng)快要被部落帶到裂谷邊上了。
她腦子全是恨意,瘋狂想要說話,想告訴部落里的大家,狐是多么的卑鄙,可她太虛弱了,嗓子也壞掉,什么也說不出來。
她就這樣被丟下了“仙境”。
最初的三天,她是靠同部落里一個老阿媽給她喂水,才茍延殘喘下來,后來遇上的月祭祀,終于有了重活一次的機(jī)會。
她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的事情,她想將來有一天,親手報仇。
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月祭祀和天陽大人還靠在洞口商量著什么,終于緩過一口氣的白陶站起來,一步步地走向那里。
“月祭祀,天陽大人。”
被叫到的兩人回過頭,白陶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笑來:“我好多了。”
月祭祀自不必說,美得出塵,比她見過的所有女人都更白,更精致,更美麗。他站在哪里,哪里就像一道風(fēng)景,就算他站在黑色的裂谷中,大地的傷疤也會變成精心描畫的紋身。
而天陽大人,外貌也是難得的英俊,似乎神造物的時候,對待他總比別人用心。同是粗獷的男人,站在一起時,別人都成了隨便長長,只有他是精心雕琢。
兩位并肩站著,更是讓人心情愉悅,連心底戾氣都消解幾分。看習(xí)慣之后,白陶甚至有些無法直視前任丈夫的丑陋。
月祭祀嗯了一聲:“休息好了就好,里頭是你仇人想好怎么處置了嗎”
白陶不欲隱瞞,將自己的遭遇娓娓道來。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本來還在一旁觀察小車的男人們,整理著剛采好的捻子的果果他們,都漸漸安靜下來,聽白陶講述。
終于,白陶說完,就見月祭祀啪地折斷了一根樹枝。
他涼涼道:“人渣。”
白陶苦笑:“是,是人渣。我是瞎了眼。”
原小溪部落的人們都聽呆了。
狐,是這樣恐怖的人嗎他們和這樣的人竟朝夕相處這么多年,最近還結(jié)成了小團(tuán)體!
大石他們雖然又懦弱又愚蠢,但還沒到狐這樣陰險狠毒的地步。聽完故事整個人都不好了。
本來就不想救人,這下更是恨不得撇清關(guān)系。
白陶聽見他們紛紛咒罵起狐來,心中倒是平靜無波。
她聽見月祭祀問她,想要怎么做。
白陶淡淡地說:“我想要他活著,嘗嘗我遭遇過的一切。”
果果捂著小二狗的耳朵,自己也被那慘叫嚇得一縮一縮的。
距離容月帶著白陶興致勃勃地跳進(jìn)洞里,已經(jīng)過去好久了,洞里的男人不知道經(jīng)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那叫聲凄慘至極……</p>
這時,探路的越冬踏著滿地碎石回來了。
“我們一會兒再往東走一點,那邊有一汪活水,可以讓我們休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