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愛,過會兒來。 這里有太多回憶, 好的、不好的, 現(xiàn)在看來卻都是不好的。這些竹子還是老樣子, 秀挺青翠, 竹葉被風(fēng)吹得沙沙響,仿佛有人在輕聲誦經(jīng)。
千秋厘伸出手, 指尖上冒出一小簇橙色的火焰, 輕輕一彈, 火焰落到墊在箱子下面干枯的竹葉上,竹葉瞬間燃了起來,沒一會兒,火焰蔓延到箱子上,熊熊燃燒起來。
火光熊熊,她卻覺得有些冷, 抱緊了雙臂,渾身直發(fā)顫。
千秋厘把手移到腹部, 那里如今十分平坦,仿佛從來沒有鼓起來過, 也仿佛里面從來沒有過那么一個(gè)壞壞的小東西, 凈知道折磨她,還險(xiǎn)些要了她的命。她一輩子未受過這種苦楚,便是如此,她從未討厭過這個(gè)小東西,她甚至愛他, 盼他快些出來。
還沒來得及給他取名字呢。
千秋厘猛地仰起頭,連連眨眼,只想讓那些又熱又澀的東西流回去。可是,她越是眨眼,眼淚便越發(fā)涌出來,終于,多到眼眶再也裝不下,一顆接著一顆滾落下來。
“媽呀!!!!!!”
氣急敗壞地一聲大叫,中間那只裝小玩意的木箱子嘭的炸開,從里面跳出一團(tuán)火紅的東西,一蹦幾丈高,落到地上打了幾個(gè)滾,又一骨碌翻身站了起來,氣呼呼地指著千秋厘,“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千秋厘一呆,愕然低頭,愣噔噔看著地上這個(gè)……東西……
大紅的鑲毛邊披風(fēng),腦袋兩邊一邊一個(gè)小揪揪,大大的眼睛、櫻桃小嘴,氣勢洶洶將斗篷往后一甩,岔開兩條小短腿兒,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她。
“哪里來的小毛孩兒,竟敢燒小爺?shù)钠ü桑 ?
千秋厘瞪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這不是那只小布偶嗎
成精了
“大膽!”女布偶娃娃里面冒出的卻是個(gè)稚里稚氣的男孩聲音。
成精的時(shí)候弄錯(cuò)了性別
下一刻,卻見小布偶抬起小短手一招,天邊急馳而來一朵烏云,停在千秋厘頭頂,頃刻間,一道威猛豁亮的紫色閃電招呼也不打一聲,刺啦就劈了下來。
還會呼風(fēng)喚雨!千秋厘眼睛瞪得滾圓,一臉不可思議。
小布偶這道紫電威力極大,至少是高階的修為。中階以下,足以瞬秒。
千秋厘雖只有中階的修為,但常年與褚雙拾搏斗的經(jīng)驗(yàn)使她瞬間進(jìn)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從識海祭出一張白屏風(fēng)。
這是二叔搶來的上上品法器之一,屬于防器,比她自身的光壁更加強(qiáng)韌,能夠擋住高階敵手的全力一擊。
紫電來勢兇猛的攻擊果然被這張屏風(fēng)隔擋了,巨大的沖擊震得周圍的竹子紛紛噼里啪啦爆開,像燃起了爆竹。
千秋厘又摸出一張攻擊符紙,雙手結(jié)印,用血靈在符紙上畫出一道符文,甩向那布偶。
可就在符文將要貼上那布偶時(shí),她卻忽然感覺到一股熟悉至極的氣息。
她本靈的氣息!
千秋厘驀地收回血靈符文,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小布偶。他的整個(gè)身體就是一個(gè)靈臺,里面裝滿了本靈和血靈!
千秋厘腦子里瞬間閃過幾千種可能,最后只留下那最不可能的一種。她母獸似的狠狠看著小布偶,眼神又狠又急又可怕。
“你,你想做什么”小布偶嚇得退后一步。
媽啊!這小毛孩兒什么路數(shù),看著修為不高,用的法器和符紙竟然全是變態(tài)級別的!差點(diǎn)小命玩完!
千秋厘看著他不說話,只是,目光卻一點(diǎn)點(diǎn)柔軟。
“你是誰你在哭嗎你為什么哭你不高興嗎哎,你說你,你不高興也不能燒我啊。小爺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劈你的,哈哈,哈,不打不相識,小爺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
小布偶歪著頭轉(zhuǎn)身,“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了,你怎么這樣小氣。”
千秋厘緩緩蹲下身,眼淚和鼻涕掛了一臉也顧不得去擦。伸出手,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不抖。她只要,摸摸它的靈臺就好。
小布偶卻戒備地往后跳開一大步,雙拳向前,做出防御的姿勢,“怎,怎么,你還有什么寶貝你還想打人我告訴你,你要不放我走,我,我娘醒了削你啊!”
千秋厘手僵在半空,搖頭,更多的眼淚掉下來。
“哎,明明是你放火燒我,是你要打我,你哭個(gè)什么勁呀!我才要哭好嘛!”小布偶跺腳,要是能哭出來他真的哭了。
“你過來。”千秋厘吸了吸鼻子,拖著濃濃的鼻音。
“哈,才不過來,你以為我是那么沒腦子的嗎”小布偶又往后退。
“我不打你,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動(dòng)你一根手指頭,你信我,我保證!”千秋厘焦急地說道。
千秋厘越這么說,小布偶越發(fā)覺得有詐不敢過來了,小短腿兒往后撂起,打算溜。
千秋厘急得大吼一聲,“你敢跑!你要敢跑,我——”
小布偶腿一軟,還不等她說完,立馬慫慫地挪了過去。
千秋厘一愣,后半句要說什么嚇?biāo)脑捚鋵?shí)她也沒想好,但沒想到這小東西這么吃硬不吃軟……
小布偶剛一走到千秋厘面前,她的手便飛快地搭了上去。接著,不可抑止地抖了起來。
確鑿無疑了,小布偶體內(nèi)流動(dòng)的,不是她那日散盡本靈也要追回來的本靈是什么。這就是她的孩子,是她拼死也要要的寶貝!
千秋厘只覺得渾身僵死的血液像是又流動(dòng)起來,失而復(fù)得的狂喜像巨浪,澎湃地、洶涌地沖擊著她的神識。
閉上眼,脫力地跪倒在地上,寶貝似的將小布偶捧在手里,嘴角揚(yáng)起,咧開,笑得像個(gè)傻子。
小布偶無語地看著千秋厘,心想這小毛孩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著實(shí)奇怪。
“你……叫什么有名字嗎”千秋厘問。
“我爹叫我小偶。”小布偶歪了頭問千秋厘,“你又是誰”
“我是你娘。”
“……”小偶憤然抬起小短胳膊,“你,你別罵人!”
千秋厘搖搖頭,溫柔慈愛地看著他。
小偶被她那與年齡毫不融洽的目光盯得一陣發(fā)虛,半晌,蹭的跳下地,聲音像被雷劈了似的破了音,“再,再說一次,你是誰”
開什么玩笑。
“我,是,你,娘。”怕他聽不清,千秋厘字正腔圓一字一字說道。
“你說是就是啊我不信,我娘才不長你這樣!”小偶?xì)忄编薄?
千秋厘伸出手。
“你還想打我”
千秋厘搖搖頭,手掌懸在小偶的頭頂。從布偶身體里面飛出一縷血靈,細(xì)細(xì)的像一根紅絲,漂浮在兩人中間。又從自己體內(nèi)抽出一縷血靈,緩緩地游向小偶的那一根。
兩縷血靈漸漸靠近,相觸的剎那,合二為一。</p>
血靈相融,只有直系血緣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