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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的小巖鎮(zhèn)位于元靈界中部, 在逍遙宗和無極仙宗中間位置,地理位置更靠近無極仙宗,因此小巖鎮(zhèn)屬于無極仙宗治下。一切都是從小巖鎮(zhèn)開始的,溫衡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還會回到小巖鎮(zhèn), 自從和狗子兩人將老溫頭的墳遷走之后,他們就沒有來過。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小巖鎮(zhèn)了,一場地動后傾盆大雨, 小巖鎮(zhèn)被厚厚的泥石流蓋住了。經(jīng)歷了幾千年的歲月,曾經(jīng)的高山變成了河谷,小巖鎮(zhèn)已經(jīng)不見了。
溫衡悵然若失的站在高高的茅草中,他不確定的問蓮無殤:“是這里嗎我怎么一點都看不出來”蓮無殤說道:“滄海桑田山河變幻,看不出來很正常。”別說溫衡他們都離開了幾千年, 普通人幾十年就能過完一輩子,幾千年能發(fā)生太多的事情了。
蓮無殤環(huán)視周圍:“你還記得你是從哪個方向到小巖鎮(zhèn)的嗎”溫衡茫然的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只記得從土里爬出來,然后掉到了水里, 被水流一路沖著到了河邊, 然后被老溫頭撿到了。”溫衡能記住的只有一些很混亂的畫面,漆黑的泥土,沉悶的空氣,不停震動的地面,還有高高的樹,冰冷的水流,剩下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溫衡看了看周圍, 沒有一處熟悉的風景,他們走過的土地已經(jīng)深深的埋葬在山巒之下,溫衡和狗子他們搭建的破廟自然也無跡可尋。溫衡感嘆著:“老溫頭在河邊撿到了我,我在小橋邊撿到了你。老溫頭沒了,小橋和小河也沒了。”蓮無殤反手握住他的:“可我們還在。”
溫衡溫柔的看向蓮無殤:“是啊,你還在。”就算滄海桑田,就算風云變幻,他身邊還有陪著他一路走來的道侶。溫衡感嘆完了之后又面臨了一個嚴峻的問題:“無殤,我不記得我是從哪里爬出來的了,實在不行,我們?nèi)フ乙欙w吧。”
畢舟的話讓溫衡他們實在在意,如果通天是為了軒轅衡留下的,那么軒轅衡的墓穴中應該會有一點有關上界的東西。溫衡二人本來想著無聲無息的進入墓穴,悄悄的把事情調(diào)查清楚了再告訴大家。可是溫衡記性不太好,他當時渾渾噩噩,已經(jīng)忘了自己到底從哪里爬出來的了。
溫衡還記得他剛爬出來的時候在小巖鎮(zhèn)乞討,小巖鎮(zhèn)的普通人在茶館中閑聊,說無極仙宗的老祖和神劍門的老祖切磋破開了一個墓穴。無極仙宗當時的老祖無心老祖已經(jīng)仙逝,不過無極仙宗還在,神劍門的龔定坤也還活著呢。
蓮無殤嘆了一口氣:“也只能這樣了。”御靈界的這些修士都聽過畢舟的話了,他們只是不知道畢舟口中的軒轅衡就是溫衡。這事溫衡他們不準備告訴這些人,免得他們擔心。
符篆燃起,尹鴻飛吃了一驚:“散人您找我有事”溫衡看著恭敬的尹鴻飛,不由得想到了當初他跟著尹鴻飛的步伐走向歸墟附近靈礦的情景,誰能想到當時朝不保夕的他竟然能到今天這一步
溫衡問道:“尹掌門,有件事情我想向您求證一下。無極仙宗附近,是不是有個上古遺跡當初你們是不是從里面得到過一些東西”聞言尹鴻飛微微皺眉了:“確實是有一座上古大能的墳冢,不過并不是外界傳說的那樣,我們宗門沒能在里面得到任何好處,其他宗門還折損了很多人手。”
溫衡和蓮無殤面面相覷,看來和傳言中不一樣啊。
尹鴻飛說道:“那時候我只是無極仙宗一個內(nèi)門弟子,這事聽當時的長老們說過。說是無極仙宗的禁地之中突然地動,地動之后露出了一個遺跡,當時有弟子進去得到了一粒璇璣子。然后當時我們的長老……您或許還記得,閆德林閆長老下了遺跡,然后確定了這是一座上古大能的墳冢。”
“消息傳出之后,晉陵張家、神劍門還有逍遙宗都想分一杯羹,無心老祖為了權宜之計只能同另外兩個宗門一同探尋遺跡。結果在遺跡中,只得到了一些古字畫,還折損了不少人手,聽說那遺跡的深處有一扇黑色的大門,誰都沒辦法推開。一靠近,修士就會被莫名其妙的抽空了靈氣,變得形如枯槁命在旦夕。”
“時至今日,墳冢依然在無極仙宗后山,散人你們想要進去探尋一下嗎”尹鴻飛嚴肅的提醒二人,“別怪尹某沒有事先說明,這墳冢確實陰毒。當時進去的幾個宗門聯(lián)手封印了墳冢,從此之后那個墳冢再也無人問津。”
蓮無殤問道:“你說得了一些古字畫那些東西在哪里呢”尹鴻飛尷尬的說道:“無心老祖見石壁能吸人性命,怕那些字畫也是些陰毒之物,就讓其他三個宗門的修士拿回去了。”
溫衡和蓮無殤對視一眼,看樣子只能讓當初探尋遺跡的那些人再度聚集在一起了。
沒過多久,在無極仙宗的仙鑄峰中,御靈界大宗門的掌門就聚集在一起了。溫衡感激的對著大家拱拱手:“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能趕到這里。”
張家的老祖張修遠和張修寧說道:“聽聞散人要下遺跡,我們特來相助。”當初去墳冢的只有張修寧一人,他哥張修遠還被關在張家祠堂里面。聽聞溫衡想要打聽當時讓張修寧吃了大虧的墳冢,張修寧急急的拉著他哥就來了。他們兩個都是化神的修士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足夠?qū)嵙δ芟碌V了。
在溫靈邵三人化神之后,御靈界還多了幾個化神的人,張家兩個老東西……呸,老祖宗,還有神劍門龔定坤都化神了,龔定坤還重鑄肉身,終于擺脫了冰冷的義肢。
龔定坤心有余悸說道:“說起來,那個墳冢真邪性,老夫就沒見過那么邪性的東西。散人,老夫有個不情之請,老夫想在下礦之前和您一戰(zhàn),免得老夫上不來以后沒機會了。”溫衡等人齊齊黑線,他瞅了瞅邵寧:“老邵,你怎么看”
邵寧和神劍門關系好啊,自從姬無雙給他正名之后,他三天兩頭去神劍門和姬無雙還有龔定坤切磋劍術。姬無雙比較沉默,龔定坤又癡迷劍道,神劍門好多事情就交給幾個長老。可是遇到長老們搞不定的事情時,長老們就會求助邵寧。這些年邵寧對神劍門的了解都快超過上清宗了。
邵寧微笑道:“我建議你可以把道木丟給龔劍仙,劍仙若是能扛得動就打。”龔定坤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他的弟子姬無雙說道:“這年頭,想要找個對手真難。”姬無雙坐的就像一株松,他連個表情都沒給他師尊。
靈犀在旁邊說道:“千年前,各位掌門最高也就是出竅修為,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化神了,應該沒什么危險了。”聞言老劍仙們齊齊擺手心有余悸:“你們不知道,那是真危險!”
龔定坤說道:“雖然那就是個墳墓,可是進去之后,那種感覺,很可怕。”張修寧說道:“冷到了骨頭里面,覺得自己的勇氣全部都被凍結。”
當日下去的一行人中,無心老祖和逍遙子都已經(jīng)隕落,活下來的兩個劍仙到現(xiàn)在都談墳色變。龔定坤說道:“我就是碰到石壁修為被吸收一空的人,若不是逍遙子救的及時,我可能已經(jīng)沒了。”
一直沒說話的蓮無殤開口道:“我們先下去看看,若是情況不對就及時撤離。對了,各位家主,當日從墳冢中得到的一些古字畫可曾帶來”聞言張修寧從乾坤袖中取出了一個玉盒:“都在這里了,青帝請過目。”
蓮無殤打開了玉盒,只見玉盒中存著數(shù)千張古畫。古畫有些畫在綢緞上,有些刻在甲骨上,有的繪在泛黃的信箋上。有大有小,大的有他作畫的紙張那么大,小的只有一個巴掌那么大。
蓮無殤神識快速一掃,他沉默了。這些畫畫的都是蓮,其中大部分的蓮都是畫的同一株,那是一株只生了九朵蓮葉一朵蓮花的青蓮。溫衡湊過來看了看:“這蓮真好看,還有點熟悉。”
是啊,真熟悉,在萬魔坑中,青帝的真身就是這樣的。九朵蓮葉,一朵青蓮。只不過和畫上不同之處在于,不歸林深處的青蓮已經(jīng)開了,還結出了三粒蓮子。
透過這些泛黃的畫卷,蓮無殤仿佛看到了氤氳的霧氣中,有個俊秀的青年隔著白玉欄桿對著自己伸著手呼喚自己的名字:“無殤,無殤……”一聲聲的,有歡喜的,有孤寂的,有期待的,有落寞的,蓮無殤急切的想要回答他,可是卻怎么都說不口來。
直到最后,他扎根的靈泉中泛起了血色,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記得了。他想,他失去了他,以后不會有人在喚自己無殤了。
蓮無殤看到這些畫心中涌起了莫名的酸澀,巨大的痛楚和悲愴淹沒了他。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痛不亞于他當年分裂神魂,一滴滴的淚從他的眼眶中滾滾而下。他就這么面無表情的……哭了。
溫衡一下慌了,他溫柔的摟住了蓮無殤將他擁到了懷里:“怎么了”蓮無殤搖搖頭,溫衡給邵寧和靈犀投過去一個求助的眼神,邵寧和靈犀兩人已經(jīng)攆著掌門和家主們滾蛋了。沒看到蓮無殤這么難受他需要溫衡的親親抱抱舉高高啊!
溫衡輕輕的拍著蓮無殤的后背:“難受就哭出來,沒事,我在身邊。”蓮無殤悶聲道:“你喚我一聲。”
溫衡深情的喚了一聲:“無殤。”蓮無殤心中的痛慢慢的好了,是這個聲音。溫衡低頭親了親蓮無殤的頭發(fā),又低聲的喚了好幾聲:“無殤,無殤。”蓮無殤用盡全身力氣握住了溫衡的手,他抬頭看著溫衡:“我在這里。”
他終于能回應那個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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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無殤平靜下來之后,他想起來一點事:“我是一株蓮花。”溫衡回應道:“我知道。”蓮無殤補充道:“我是……無妄境中無妄樓的荷塘中的一株青蓮。你懂了嗎”
隔著白玉欄桿呼喚蓮無殤的是當年的軒轅衡,當年無妄境中,溫衡走到白玉欄桿附近有多悲傷,軒轅衡當時就有多悲傷,而種在蓮池中不能言語沒有化形的蓮無殤也是同樣的情緒。
一人一蓮,一個身死道消變成了旱魃,一個流落下界變成了蓮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千萬年,他們竟然奇跡的碰頭了。雖然物是人非,可是蓮無殤依然感謝上蒼,他終于明白他心中那塊怎么都填不滿的空白到底是因為誰了。
他為了軒轅衡拼了命想要化形,他拼了命想要回應他,可是等他化形之后,軒轅衡卻離開了。他不記得軒轅衡的模樣,也不記得他的氣息,他只記得他的聲音,和他帶來的這種安心的感覺。好像只要看到軒轅衡,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看到溫衡的第一眼,他沒有出手殺了這只旱魃。以蓮無殤的心性,看到不穩(wěn)定的無法控制的東西,他會防范于未然及時出手解決隱患。可是他在看到溫衡的那一瞬間,心中就有了莫名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愿意等一等,愿意看一看旱魃外衣下溫衡溫柔的本質(zhì)。
蓮無殤落著淚:“剛化形的那些年,每天晚上都有人在我腦海中呼喚我的名字。”見到溫衡的第一面,溫衡就輕車熟路的呼喚他為無殤。蓮無殤是個堅強的人,他傷了痛了極少哭泣,他一落淚,溫衡心都碎了。
蓮無殤哽咽道:“是你,是你……原來是你……”沒有化形的時候,蓮無殤一直處于一片混沌中,直到有一天,他的耳邊傳來了朦朧的聲音,為了回應這個聲音,他努力的化形了。
元靈界和御靈界的風景如此瑰麗,可在蓮無殤眼中,這世上的風景千篇一律沒有什么特別,直到面黃肌瘦的溫衡杵著討飯棍對著他笑道:“無殤。”他的世界云銷雨霽彩徹區(qū)明!他的心,原來在那一刻就已經(jīng)動了嗎原來在他承認自己喜歡溫衡之前,他已經(jīng)喜歡溫衡那么多年了嗎
“是我,是我。”溫衡親吻著蓮無殤的頭發(fā),“我在,我在。”他雖然不記得他做軒轅衡的時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可是當他作為溫衡,第一眼看到蓮無殤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喜歡上蓮無殤了。情之所至,至死不渝。
蓮無殤珍惜的將軒轅衡的化作收起來,這些都是他們過去的回憶。溫衡看到了蓮無殤的寶貝,那是一個金梧木雕琢的盒子,打開盒子之后,里面躺著這些年他寫給蓮無殤的信件。蓮無殤一張一張的將畫放到了信件旁邊,他說道:“以前都是你幫我作畫,以后,我來畫你。”
軒轅衡十項全能,溫衡是個文盲,琴棋書畫樣樣不會。蓮無殤說道:“以后我會為你作畫。”溫衡舉著三個指頭發(fā)誓:“我會努力的學,將來繼續(xù)畫蓮。你看你,多好看啊。”
兩人在仙鑄峰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平復下來,在仙鑄峰外,劍仙們擠成了一團。靈犀推著張修遠的臉:“別擠別擠,怎么這么八卦”張修遠長嘆短吁:“曾經(jīng),老夫也有姑娘哭著喊著跟在后面要嫁給我,可惜啊……”
靈犀瞅了瞅張修遠滿臉的褶子:“可惜啊,真該讓那姑娘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模樣。”張修遠說道:“嘿,那些姑娘要是活到現(xiàn)在不會比我好看到哪里去。噫,快讓我看看。”這群無聊的劍仙竟然圍著仙鑄峰的窗戶在偷窺溫衡和蓮無殤兩人,旁邊拿留影石的龔定坤,你過分了啊。
龔定坤遺憾的不行,他捧著手中的劍:“老朽一直覺得,此生能將劍道磨練到極致便是最幸福的事情。可是看到千機散人和青帝,老朽覺得,有個道侶也不錯。不過我是沒機會了,無雙,你抓緊機會。”
姬無雙站在旁邊看了看自己的師尊:“嗯。”他竟然罕見的回應了,姬無雙的神識落到了正在和尹鴻飛閑聊的邵寧身上,冷若冰霜的臉上沒什么變化,可是雙眸中卻像是溫柔的春風拂過。
等無殤恢復平靜之后,劍仙和家主們才溜了進來,大家都是人精,青帝哭鼻子這種事情沒什么好研究的。蓮無殤又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大家心照不宣不去追問了。
尹鴻飛帶著各位家主走向了無極仙宗的后山,邵寧和溫衡長嘆短吁:“想當初在無極仙宗做雜役的時候,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這里有個禁地。”當年邵寧算是內(nèi)門弟子,可是到了無極仙宗沒多久就被派出去了滄瀾遺跡,九死一生,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得了滄瀾遺跡的傳承。而老溫更慘,直接被發(fā)配到靈礦上面挖礦去了,要不是他走了狗屎運遇到了靈犀和追過去的蓮無殤,現(xiàn)在還不知道變成什么了。</p>
<strong></strong> 走過靈藥田的時候,蓮無殤感嘆了一句:“真熟悉。”他曾經(jīng)和沈柔兩個在這里捉蟲子,那段經(jīng)歷真是難以忘懷。溫衡牽著他的手:“讓你受委屈了。”蓮無殤瞇著眼睛:“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