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后, 程維揚逃港塵埃落定。
有人死了, 有人逃了,有人傷了, 有人被抓了。
抓了的, 是11號院的幫扶隊員。
一對中年夫妻,連同他們當崗哨的大兒子,都財迷心竅,收了十根大黃魚, 當了程維揚逃港的內(nèi)應,負責在他潛逃當天, 把人帶出11號院。
傷了的是高舉, 他為了接應程維揚,冒險開船靠岸,僥幸得手以后,中彈落海,生死不明。
謝家祥確定是死了。
在小渡船即將被追上, 接應船近在眼前的緊要關頭,這位前朝上尉,憑著一桿老掉牙的駁搶, 拼掉了十幾個追兵, 幾乎指哪打哪,準頭好得驚人。
神技震懾全場,接應船也遙遙在望,以為能逃出生天的時候, 邊防軍追上來了。
怒發(fā)沖冠,十連掃射,幾乎把一艘小渡船掃成篩子。
謝家祥悍不畏死,槍林彈雨里騰挪閃避,小破船飚到飛起。
程維揚就不淡定了,他是十佳青工,不是前朝軍官,沒有謝家祥的狠辣和老辣,躲避不得法,左肩、右背先后中彈,萎頓不起。
謝家祥不知道是真忠仆,還是程家許了他天大好處,居然在最后一刻,整個人趴到“大少爺”身上當肉盾!
當場被打成馬蜂窩!
小汽船無人駕駛,憑慣性沖過邊境線,倒翻在海面上,被接應船上跳下來的人撈起……
11號院里,甘露已經(jīng)顧不得關心這些,忙著照顧盧南樵。
他的左肩被流彈擦傷,沒傷筋動骨,血淋淋地也很嚇人。
甘露一邊給他敷藥包扎,一邊埋怨他:
“你又不是軍人,跑過去瞎湊什么熱鬧”
只是掛彩,算他運氣好,準頭稍微偏一偏,就難說了。
盧南樵氣定神閑,心情爽爆,彷佛流的血都不是他的,纏著甘露給他剝柚子吃。
這趟追擊行動,有驚無險,大獲全勝,斃了謝家祥,淹了高舉,程維揚也難活著抵達港城。
他自己只是肩頭擦破一點皮,不算什么。
甘金花擔心干兒子,暗戳戳寫信給幾個師兄,詢問程維揚的傷勢。
收到回信的那天,盧南樵的傷口已經(jīng)結痂痊愈,拉著甘露一起去看信。
粗略掃過一遍,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程維揚沒有死,重傷住院,確定沒有性命之憂。
高舉也沒舍得死,瘸了,那顆飛彈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左膝蓋骨上。
靠著賣慘,靠著救回程大少的奇功,攬到了程家那一系大佬的臟活,在港城站穩(wěn)了腳跟,假以時日,不容小覷。
謝家祥活著沒能跟妻兒團聚,死后被帶到妻兒面前,喪禮風光隆重,兒孫披麻舉哀。
甘露一直都覺得,這個謝家祥是被程家的人要挾了,不得已才幫著程維揚逃港。
事實卻相反,是謝家祥一直心心念念要逃港,去見闊別二十多年的妻兒,程維揚不肯答應。
高舉這趟潛進來,除了給謝家祥帶回那本相冊,還帶回了程家人的承諾:
只要他幫“大少爺”逃港成功,就給他的妻兒買一座大房子,自立門戶,將來還會送他的孫子去念貴族學校,提拔培養(yǎng)……
雙管齊下,謝家祥沒理由不動心。
哪怕豁出一條命,任務完成了,死得其所。
程維揚抵達港城后沒幾天,程家就兌現(xiàn)承諾,在尖角咀富人區(qū),給那母子倆買了一座帶花園的大宅。
盧南樵心情不虞。
軍管隊的人也憤懣不甘,狠狠篦了幾遍手下的幫扶隊員,但凡有點嫌疑的,統(tǒng)統(tǒng)調(diào)離。
包括甘露。
明面上的理由,是她就要開學了,兼顧不過來,私底下卻不準她離開11號院,除非有盧南樵陪伴,不得擅自外出。
甘露抱怨:“我是貧下中農(nóng),不是資狗,要求恢復群眾待遇。”
“要求駁回,想去哪兒我陪你,野泳去不去”
甘露搖頭,蹙眉:
“姜文松那個渾球,天天在那禍害小姑娘,我去了臟眼睛。”
“就快開學了,想不想你爸媽,要不要我陪你回蘆莊一趟”
“太熱了……等中秋節(jié)再回吧。”
甘露沒心沒肺,只想著怎么瘋玩,沙雕爹也好,耿直媽也好,全都拋到腦后。
盧南樵好笑,指指墻上的讀書卡:
“我爸要的讀書筆記,你寫好了沒有半個月時間,你至少得交給他一篇。”
甘露不敢賴賬,市圖走起。
前臺接待的是個漂亮姑娘,比甘露足足高了半頭,卻不像她這么豆芽菜,婀娜曼妙,穿戴時髦。
看見盧南樵進來,杏眼閃了閃,熱情打招呼:
“小盧主任,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露露想看書,我陪她一起。”
那姑娘瞥了甘露一眼,面露難色:</p>
“市圖規(guī)定一人一卡,不能帶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