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突,諾圖阿拉城,大汗金帳內(nèi),阿史勒赤端坐于大汗寶座上,聽政議事。
“回稟大汗,左右路軍已經(jīng)布置妥當。”
“據(jù)咱們在慶朝的探子來稟,劉統(tǒng)果然任職監(jiān)軍。目前在沐平軍中,隨后會去到雍城。”
高坐于王座上的阿史勒赤眼眸中精光大盛,“傳令下去,為先大汗發(fā)喪。同令寧南部、烏丸部、土茄部集結(jié)待命!”
“是!”新任右賢王、左右將軍、左右大將、左右都尉等等回突王庭最高指揮官們集結(jié)于王庭,磨刀霍霍,指向東方。
營帳外,不遠處,回突大王子、二王子的血跡還沒干透。回突的這場汗位之爭,在三王子阿史勒赤的構(gòu)陷下,在外人不曾察覺下已經(jīng)落幕了。
長安城三十里外,靈臺山上,香火斷絕的破舊寺廟內(nèi),佛龕前已經(jīng)有蜘蛛結(jié)網(wǎng)。整日誦經(jīng)的只有一瞎眼老和尚,穿過破敗大堂來到后院,一顆巨大的銀杏樹頂天立地的立于四方天井之中,這氣勢與這荒村野廟格格不入。再過了這兩進院子,進到第三進則是別有洞天。院子不大,一叢青竹與房間里溢散出來的幽幽檀香,讓這冷清的天地顯得多了分人氣。
天上一只金雕盤旋嘶鳴著,破壞了這靜謐氛圍,直到房間的主人推開了雕花窗欞,帶著青玉扳指的修長手指在木頭上輕叩兩下。那雕眼神犀利,識得主人,飛降了下來。房間里一十五歲左右的清冷少年著狐裘皮袍斜倚在榻上,一只手漫不經(jīng)心的撫著窩在身側(cè)乖順白狐,一只手挑開了金雕細爪上系著的信筒,里面是一張薄如蟬翼的信箋。那少年郎一目十行的掃視過后,唇角溢出一抹笑容,把信紙喂給狐貍吃了。
“主上”房內(nèi)跪著的灰衣人詫異的詢問。
“到時辰了,該給雪奴喂沐蓮花了。” 那少年起身,把懷里的狐貍放了下來,并未有解釋自己的行為的打算。
“是。”灰衣人眼角抽搐,沐蓮花源自塞外雪山,價值不菲,京中閨閣娘子能用一點子花瓣來做香膏、脂粉之類的,珍惜得不得了。主人倒好,兩年前讓人弄來這么只畜生,日日以沐蓮花為食。這只雪狐說是價值萬金都不為過。這沐蓮花還真是奇花,那白毛畜生日日以它為食,身上還隱隱透出股異香來。只有時候主人抱著畜生,會喃喃自語,“這味道,不似她……”
“讓潛伏各地的暗部都動起來,人已經(jīng)順利進宮了。整裝,我該去楚家書院拜師了。”這清冷少年名喚李承晏,是當今天子的弟弟。
李氏皇族本就子嗣不豐,到了永平帝形勢就更是嚴峻,闔宮上下就中宮所出太子一根獨苗,到了慶歷四年,寵妃麗妃突然有孕,永平帝喜出望外。只可惜麗妃命薄,生下皇子還沒出月子就不明不白的,在深宮之中香消玉殞了。
這麗妃不過是南邊附庸小國百夜國的一位公主,死便死了,孤魂野鬼的除了閻王殿也沒處伸冤,只留下襁褓中的稚兒任人宰割。彼時永平帝偶感風寒,皇后命欽天監(jiān)打卦,算出小皇子刑克六親。前有麗妃身亡,后有皇帝染恙,朝廷內(nèi)外紛紛上奏,請皇帝以自身為念,擅自珍重。
永平帝對麗妃有些情意,皇后劉氏大家出身,為人跋扈,在潛邸時把持著后院,卻又無所出。等到永平帝順利繼位之后,百官以中宮無所出為由,奏請當今廣納后宮,這才有了麗妃的進宮。麗妃為人,溫順妍麗,很得上寵。此刻寵妃不明不白的死了,永平帝自然知道這其中有異,哪里肯相信那些刑克妨礙的鬼話。只是,永平帝咳嗽著,他這破敗的身子又能撐多久呢……
大學士楚成齡見著小皇子可憐,這么個小生命在吃人的后宮中不知道何時便被吞沒了,提議送這小皇子到京郊的護國寺里,由圓空大師照料,為父祈福,為母祝禱。這本是好意,遠離宮闈,倘或能平順長大。
慶歷十八年春,護國寺燃起了一場滔天大火,整個寺廟被焚燒殆盡。小沙彌老和尚不知死了多少,這皇子據(jù)說是也燒死在其中。永平帝受此打擊就更是沉疴不起,終于沒能熬過,薨逝了。
李承晏要入讀的楚家書院是慶朝第一書院,緣由很簡單,它是百年世家楚家建立。一開始只作為楚家族學,培養(yǎng)家中子弟。后來抹不開親友面子,兼收了一小部分外來學子。楚家人無心仕途,教出來的外姓子侄卻是個個人才,在前朝的時候已是名滿天下了。到了慶朝,新君親自上門,為當年的太子也就是先帝永平帝拜師,延請當年才三十歲的楚成齡為太子太傅。并且令太子恭敬的行拜師大禮,一時間傳為天下學子的佳話。
楚成齡成了太子太傅最后官至大學士。踏入官場后更是抹不開情面,拜入楚家就與天子有同門之誼,于是天下學子人人向往,趨之若鶩。最后楚成齡煩了,只每年對外招收一次,名額百人。不論貴賤,按照楚家所出試卷考試,到最后再按成績排名錄取。當時時興推舉任賢能,而楚家書院所出的學子為官都頗有賢名。</p>
楚成齡前些日子祈求致仕了,專心回到書院頤養(yǎng)天年。他的告老還鄉(xiāng)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振動。彼時新君在太后的授意下大封母舅,進封侯爵不算,戶部侍郎空缺,更有意加封其為戶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