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延武一身戎裝來不及脫便徑直去了書房。遠遠的看著自家閨女立在回廊下,身后簇擁著數(shù)十位勇猛的將士幕僚,氣勢不見絲毫怯懦,反倒如虎傅翼一般。他老懷大慰。
左右屬下一見禮,馮楚微把大小事宜一一呈報后便退到一旁,他爹身后的位置坐著了,只帶一副耳朵聽著。有她爹撐腰的時候,她又恢復(fù)了那一副世家貴女的嫻靜姿態(tài)。
軍務(wù)政務(wù)馮楚微之前都處理完了,偶有瑕疵不影響大局,馮延武也不駁女兒的顏面,當下勉勵屬下一番,就讓人散了。幕僚們都有眼色的準備告退,只其中一人,名喚馮前的,是家中三代部曲出身,算是幕僚之中最得力的,他的動作有些遲疑。
父女倆都注意到了,馮延武笑著道,“馮前留下吧。”
馮前留下,但目光在上首兩位主人身上逡巡著,遲遲不肯言說。馮楚微知道這是有話但不便當她面說,便起身準備找個借口回后宅,阿爹卻止住了她。
“有什么話但說無妨,后期戰(zhàn)事將起,我在前方坐鎮(zhèn),軍中一切事務(wù)都將由阿微主持。”
“屬下要說的并非軍務(wù),是家事。”
“后院內(nèi)宅都是阿微在處理。”
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了,馮前心一橫,頂著被兩位主子厭棄的風(fēng)險,干脆直接挑明,“屬下說的是,主人無小郎君,小娘子出嫁之后,馮家百年之計。”
這是說她馮家后繼無人呀,這問題她倒是沒有考慮過。在后世獨生女家庭比比皆是,而在古代卻又涉及到家族傳承的事宜,往往并不是她馮家的家事,而是馮家治下所有部屬的跟從對象。這也是馮前這番冒險的緣由。馮前所代表的部曲從屬基本上幾輩子人的身家性命都拴在主家,而下一輩的小主人遲遲沒有出現(xiàn),這叫屬下們難以安心。
“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先退下吧。”馮延武揮手讓人下去,他雖然看重馮前,但此番這般干涉他的家事還是惹來他的不快,得找個機會敲打一番了。
關(guān)起門來,房間里只有父女倆人,又涉及到家庭重大決斷,馮楚微也不繞圈子,直接挑明,“阿爹當算怎么做”
“依你的意見呢”馮延武最喜歡女兒的一點就是處變不驚,明明內(nèi)心已有猜測卻又耐得住性子。
“最簡單的方法是尋一家世清白,好生養(yǎng)的女子為妾。”楚氏身子柔弱,生下馮楚微已是豁出性命不要。前后不知道吃了多少丸藥,才保養(yǎng)至今。夫妻二人恩愛和睦幾十年,她爹英明神武又長得俊逸不凡。要是有二心,后宅早塞滿了人了。她說這話不過是以退為進。
“你知道我沒有此打算。”馮延武喜歡看女兒耍手段的樣子。
“這也是女兒與阿爹不離心的緣由。”馮楚微狡黠一笑,如果這個家還有外人,那么她的立場自然是向自己娘親傾斜。
“說說看你的猜測呢”馮延武靠在椅子上,滿意的看著面前日益鋒芒畢露的女兒,不由得心生快慰。他的女兒勝別家兒郎無數(shù)。
“阿爹不愿意阿娘傷心,故不曾動過納妾的心思。退而求其次應(yīng)該是從族中過繼,但理應(yīng)早些接了人來,于膝下教導(dǎo)。亦或是與娘親、與我培養(yǎng)情分。但阿爹并未這樣做,只剩下最后一途可走了。阿爹是想我日后的孩兒承繼馮氏家業(yè)”她眼眸里閃動著狡黠的光芒,她何其有幸,在這一世能遇到這樣開明的爹娘。
“是!我戎馬半生打下的家業(yè)為什么要便宜外人。你娘親自孕育以來,九死一生,我便下定決心只要你一個孩兒。打小我把你當郎君教養(yǎng),就目前來看你當?shù)闷疬@重擔(dān)。”
“可阿爹又怎么知道我未來夫君會應(yīng)允此事呢”
“我向你娘求親的時候,答應(yīng)過終此一生,只你娘一人。你降生時,我再說過此話。你外祖明晰此事,與你找的夫婿也有這方面的考量。”馮延武回憶起與娘子的年少時光,不由得有些情生意動,當下有些耐不住想回到后宅。
“阿爹又如何能確定我能籠絡(luò)住安懷遠”
“你用到籠絡(luò)這個詞的時候,我便不必擔(dān)心了。說到這,為父很好奇,對于你的未來夫婿你用的是籠絡(luò)”馮延武不答反問,對于女兒各方面他都滿意,但唯獨一點擔(dān)憂,她對于男女之事太過理智。
“不是每個人都像娘親和您一樣,能夠幸運的擁有心意相通之人。”對上阿爹不贊同的眼神,她識相的轉(zhuǎn)變話題,“當然,我也不會斷絕希望。”
結(jié)束了談話,馮延武邀女兒一同回上房用晚膳。爹娘相聚,馮楚微識相的不去打擾,明日早膳時分她再去上房問安。
回到自己的院里,錦娘恪守本分已經(jīng)候在院落里了,見到主子回來,立刻恭敬的行禮問安,沒有半分長輩所賜嬤嬤的驕矜。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這是個知情識趣的。馮楚微嘴角噙著笑容,親熱的上前扶起了錦娘,一一為院里的眾人介紹了身份。
自此,馮楚微的陪嫁班底算是定下來了。錦娘是積年的老嬤嬤,懂京城事故,負責(zé)總攬全局,也教導(dǎo)院里的丫鬟婆子們;侍依性格沉穩(wěn),負責(zé)房里的內(nèi)務(wù)錢財;侍墨機靈,則是負責(zé)書信、內(nèi)外院行走。</p>
錦娘常年在內(nèi)院生存,是個不露自威的人物,很快將院里的人事調(diào)理得順順當當。連侍依侍墨兩個大丫鬟也敬重她懂得多,沒有什么不忿。一時間,院落里倒是人人權(quán)責(zé)分明,個個努力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