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從前顧如霜那般驕矜傲慢的模樣,若是誰欺負了她,必定以百倍奉還的性子,如今竟會任人這般搓揉,也不知道這幾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楚湛在心里啐了口氣,他雖總是責罰顧如霜,但也絕不會允許旁人欺負到她頭上,更不用說這人還是向來與他不和的王后了。
畢疏聽著那女官的話,已是有些不安,再看太子殿下杵在那兒一動不動,似乎并不打算進宮的模樣,心里便越發(fā)焦急了。于是他一個大步走上前,彎下身子在楚湛耳旁低聲道:“殿下可要入宮”
楚湛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孤去不去,你問這么多做什么”他覺得最近畢疏這小子實在對顧如霜太上心了,時不時在他面前提起顧如霜的名字,莫不是也著了顧如霜的迷魂術,若真是如此,那他實在有必要將自己的下屬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畢疏往后退了兩步,干笑一聲,輕聲嘀咕道:“我還不是為您著想。”也不知是誰方才一直看著府門處,勢要將那兒看出朵花兒來似的。他家殿下就是個嘴硬心軟的,饒是嘴上再怎么刻薄太子妃,心里也還是惦念著的。
他的聲音極輕,楚湛似乎并未聽到。
此時已是殘陽西斜,晚霞漫天,楚湛抬起頭看了眼漸漸昏暗的天色,心里想著,若是此時不去將顧如霜接回來,怕是今日連晚飯都用不了了。于是他抬手將輪椅往前滾了兩圈,鳳眸一沉,淡淡道:“進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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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云殿內,顧如霜微微抬頭看著主座上趴在王后膝上痛哭流涕的楚憐,以及輕攬楚憐后背面露沉痛之色的王后,心中冷笑不已。
這楚憐倒打一耙來王后這告狀,而她如今已在這兒待了一個時辰了,還是未見楚王或是太后出現(xiàn),看來這對母女是籌劃已久,特意對外封鎖了此事,想要給她個教訓。
王后輕言細語安慰了楚憐一番,又轉頭看向顧如霜,一雙美眸波光流轉,哀慟道:“太子妃,也不知我這孩兒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要置她于死地!”
顧如霜看了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楚憐,淡淡道:“是公主自己失足跌水,與本宮有何干系”這楚憐就會哭哭哭,能不能再換點新的花樣來她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楚憐聽了這話,猛地從王后膝上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聲道:“胡說,明明就是你推我下去的!”說完又看向一旁那幾個低頭發(fā)顫的侍女,喝道:“你們說是不是”
那幾個侍女是在她殿中服侍的,向來怕她得很,忙點了點頭,疊聲道:“是。”若是她們不順著楚憐的話來,定是沒什么好果子吃的,再說太子妃人單力微,只要她們眾人一口咬定,那么這事兒太子妃鐵定是說不清的。
顧如霜瞧見那些侍女唯唯諾諾的模樣,冷哼一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們皆是三公主宮中的人,自會偏向著她。娘娘何不將臣妾那兩個侍女和五公主一同叫進來,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憐立馬急紅了眼,嚷道:“這算什么,你的婢女自然也是向著你說話。至于五妹妹,事發(fā)時她站在最后面,壓根瞧不清湖邊的事。你讓她們進來有何用”
話音剛落,王后便斜瞟了楚憐一眼,示意她莫要再輕易開口。所謂多說多錯,她這女兒話語向來不嚴謹,若是真被顧如霜找到了破綻,那便不好說了。本來這事兒她也不打算鬧大,只是想挫挫顧如霜的銳氣來讓楚湛難堪罷了。
楚憐領會王后的意思,立馬閉了嘴不再說話。
顧如霜冷笑一聲,道:“看來今日這事兒怎么也了結不得了,娘娘這樣不愿,那樣也不愿,只聽信三公主的一面之詞,那臣妾便是滿腹委屈也只能悶爛在肚里了。”她雖在楚湛面前沒什么骨氣,可如今這般遭人誣陷,若還是似往日見到楚湛時那般小心翼翼,怕是得被這對母女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王后被她這話氣得面色一僵,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倒也不好太過發(fā)作,正欲開口訓斥她沒大沒小,哪想那被她派去太子府通報的女官竟回來了。
女官快步走至王后跟前,輕聲道:“娘娘,太子殿下來了,正在門外候著。”
這女官的聲音不大不小,恰能傳入顧如霜的耳中。她聽了這話,心中不由一怔,竟生出一絲別樣情緒。
輪子轱轆聲自身后傳來,慢慢地離她越來越近。顧如霜深呼了一口氣,轉過身一看,便見楚湛在離她不足三尺的地方。
他今日穿了件淡墨色銀絲滾邊長袍,襯得皮膚如脂玉般白皙,一張臉不茍言笑,微擰的劍眉透著幾分英氣,看上去十分疏遠冷淡的模樣。自新婚那夜,顧如霜便再沒見他穿過鮮艷顏色的衣裳了,不是黑的就是灰的,瞧上去就和他這個人一般冷冰冰的。
她以為……楚湛不會來的。